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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哭了他还不停下来 含着奶头蹂躏_湛氏王朝

然而等到傍晚,武青昭也没个信。这下马志洁真的急了,他已经透露了要夺宫的意思,万一武青昭不顾杀父之仇,去告诉了湛凞,这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仔细回想着昨晚见武青昭时的所有细节,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昨晚他是见过朱武后再去见武府的。说是府邸,其实也就是个小院。武青昭虽然得皇帝宠信,但毕竟官职较低,也不好张扬置办大宅,于是暂且买了个小院落让家眷安身,自然仆役也是很少。他假称是替某大人送口信的小厮,要亲自告之武青昭。仆役进去通报后不一会就出来轻易带他进去了。

武青昭深知京中人脉的复杂,自己正得皇上信任,这个当口最不能持宠而娇,加之自己人缘也是不错,以前也常有同僚中人让小厮来邀自己过府摆宴听戏,故而也没多疑。可见到来人后他大吃一惊。同朝为官,他当然是认识马志洁的,又见其乔装之像,心里恐疑不定,顾不上命人端茶,直接发问,“您这身打扮,所来何事?”

“武大人还是遣退下人,听我一言吧。我保证你听了之后不会后悔。”马志洁微笑道,并不在意他的失礼,瞧见他面上变幻,暗叹,到底比武师德嫩了许多。

武青昭冷笑不已,但还是依言屏退左右,有一瞬间他是想命人将马志洁赶出去的,不过已经将人请进来,再赶出去也已然说不清楚,不如暂且听听这人有什么好说的,再做打算。不过态度仍然是怠慢的。

马志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盯着武青昭,一字一顿道:“我来自然是劝武大人投靠安王,共襄大事。”

武青昭震惊地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竟跑到他家来劝他造反?这马志洁何时成了妄为到肆无忌惮之人?

“杀父之仇,武大人难道不想报吗?”马志洁要得就是武青昭这样的神情。对付聪明人,你要和他拐弯抹角,反而容易让他从多话中找出疑点胡思乱想,不如直截了当,尚在他反应不及时抛出更震惊的话语,不怕他不入套。

武青昭内心生气翻涌,但还是按捺下性子,阴沉道:“马大人若来此胡言乱语,还想趁早走吧,疯子之言我可没闲心听。”

单就这份沉稳,马志洁十分欣赏,“不瞒公子,当年皇帝亲征北狄,钜城一战奠定基业。但令尊却莫名身亡,公子不疑吗?”

武青昭只冷冷说了句“荒唐”。

马志洁哈哈大笑,“天下皆知令尊是被北狄流矢毒箭所害,其实不然。当年我父跟随皇帝亲征,破敌那晚,钜城城楼上,恰巧就站在令尊不远处。令尊如何身亡,我父瞧得仔细啊。”

武青昭索性不去理会。马志洁却知他没有出言阻止,就是想听下文,于是感慨道:“令尊胸口中箭却没有仰面跌倒,反而向前摔下。而且说是毒箭,地上却是血液鲜红,半点没有中毒迹象。可怜令尊,如此忠心耿耿,如此出类拔萃,如此精明强干,到最后竟落得个枉死的下场,还是被自己效忠的主子所害,真是令人唏嘘。”

“胡说。我爹入殓时我瞧过一眼,嘴唇分明发紫。”武青昭不值一笑,只见马志洁也是微微面现嘲笑,陡然明白,这人是在说自己蠢,对死人动手脚太容易不过。但他想了想,还是冷笑一声,道:“马大人这样说不也无凭无据?”

马志洁讥笑道:“武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若想知道真想,大可开棺验尸。说句不敬的话,令尊虽早已化作白骨,但是否中毒,是否有其它致命伤口,一验便知。你可敢吗?”

武青昭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嗤笑道:“马大人既知我父死有蹊跷,为何以往不说,偏要等到现在?莫不是武某现今有令马大人利用之处?哼,马大人的居心实在令人不齿啊。”

马志洁对他的恶言付之一笑,“以往告之你又有何用?既报仇不成,又容易让你心神不稳,在湛凞面前失了分寸露出破绽,反而会害了你。现今不同,马某已有全盘计划,定能助安王面南背北,到时你不但报了杀父之仇,且在安王面前居功至伟,前途定会比现在光明百倍。你身为人子,当以孝义为先,若非但不报父仇,还要侍奉仇敌,你安有脸面苟活于世?大丈夫顶天立地,当无愧于心啊!”

“马大人不必用话激武某。你当真会好心?不过就是拿此事做个筹码换取利益罢了。你以前不告之于我,也是我位低人轻,没有利用价值,现在你能用我图谋些什么?”武青昭口中冷淡,突然低头沉默。

马志洁瞧不见他的面色,但听他说话意思虽还是有些讥讽,但似乎又有些信了,就连自己直呼皇帝名讳他都没有指出,这更说明自己这番话在他有了波澜,顿时有了信心,又道:“你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以往你我没有接触,你不知我的为人品行。我虽有利用之嫌,但也确实是为你着想,如今你既能报的大仇,又有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唾手可得。一举多得之事,望武大人三思。”

武青昭缓缓抬起头,半响才轻“哼”了一声,“马大人想如何利用我,我都不知,该如何三思?”这话意很吗明显,你都不信任我,我凭什么为了你去背叛皇上?

马志洁会意,正色道:“非是我不告之你,只是事关重大,武大人若不同意效忠安王,马某怎敢置安王于险地?不过武大人放心,马某让你做的事绝不会让你陷入险境。”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书,又道:“此乃效忠安王的文书,不瞒武大人,朝中已有多人在上面签名按了手印,只要武大人愿意这般做,马某一定知无不言。当然,武大人要想去湛凞面前告发马某,那就请便,马某今晚这番话口说无凭,恐怕也做不得呈堂证供。至于所谓谋反证据,马某也不会让武大人轻易得到。不过我还是奉劝武大人一句,从令尊之事上看,湛凞此人疑心何等之重。武大人不要告发马某不成,又将自己搭了进去。”这话威胁得隐晦,你告发我明面上似乎在皇帝面前立了功,但事后皇帝一定心里起疑。凭什么我不找别人,单找你?私下是否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而且将来再有造反者看中你的利用价值,许你厚利,你是否会动心?最要命的是皇上知道你晓得了你父身亡的真正原因,还能放心你吗?要知道,伴君如伴虎,一旦皇帝心中有了上述疑问,别说你的前程,就是你的脑袋也得随时提溜着,不得安生。

武青昭干脆不再说话,也不去看马志洁,就这么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马志洁微笑得意,知道他这心里正在翻江倒海,索性也不说话,但坐了一会,见时辰实在太晚,再不走街上巡夜的京畿卫就该出现了,被看见又是麻烦,于是起身道:“我先告辞了,武大人今夜可以细细思量,明日午时之前,务必给马某答复。”不是自己逼得紧,只是时局太过不利了。想必武青昭也明白,并没多问,当然也没起身相送,只让仆役送客,十分失礼。但自己相信武青昭是个懂得权衡利益的聪明人。只是怎么都过了酉时,还不见有人来送信?难道昨晚自己的说辞并没有打动他?不过瞧他神态已然是心里动摇犹豫着,难道是害怕退缩?但今儿上朝见他神态一派自然,应该不会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到底是哪儿出错?

忐忑地等到亥时,马志洁越发烦躁焦急,如果没有武青昭的配合,这计划只能付之东流,大业也只能成为水中月镜中花。眼见到了子时,马志洁已然绝望,颓唐长叹一声,正要派人去回安王,忽见心腹气喘吁吁跑来,拼命的点头,说不出一句话。

马志洁心有灵犀,哈哈大笑,亲自端茶让心腹喝下。那心腹平复后说道:“武青昭命人来传来个口信,只说了四个‘概不当责’。”

马志洁立刻明白了,武青昭的意思是说可以帮忙,但却不涉及其中,也绝不会在那个效忠书上签名。到底还是年轻,没有老道心思,既然同意帮忙,就休想再脱去干系。不过这个消息让他卸下心中巨石,心神松弛了一会,幽幽道:“收拾细软,让夫人和小少爷离开京城。”

心腹纳闷,“去哪儿?”

马志洁一顿,神情木然了片刻,又长叹一声道:“是啊,去哪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况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哪儿湛凞都不会放过我们的。算了,算了吧。”而且这些年为了支持湛荣,马府的家底几乎都尽了,也没多少钱财了,这也是他愿意和袁少华投契的原因。不过大事就在眼前,他重新振作,“备轿,去安王府。再去告之韦廿阳,让他也去。”心腹赶紧去办。

可到了安王府告之一切后,湛荣的态度让马志洁大为光火,犹犹豫豫不知所谓。马志洁急了,厉声道:“万事俱备,王爷还在犹豫。若错了良机,王爷悔之晚矣。”

湛荣迟疑道:“本王也不是犹豫,只是非得这两日就动手?这这,这可是翻天大事,你真准备妥当了?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要不马大人还是回去仔细想想,看是否有纰漏之处。”

马志洁忍下怒气,耐心规劝道:“王爷,非是臣急切,而是王爷您等不得了。狄王已经败了,您那些和狄王来往的书信,知道此事的狄王心腹,您觉得会落入赵润玉手中吗?董家满门被抓,您觉得董府上下可全都是视死如归的死士?不几日捷报就要来了,上面写些什么,我们可都不知,您心里竟没有半点担心?朱文现今病重,董府一案并没有过堂,过几日朱文病好或换了别人主审,您还能如此安稳?”

湛荣怛然失色,颤声道:“我,本王只是担心武青昭不可靠。他可没有在效忠书上签字啊。”

“王爷放心,武青昭为人和他父亲一样,凡事都留三分余地,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他若立即表示效忠王爷,这才令人怀疑。臣在他心中已埋下了一粒仇恨怀疑的种子,他现在即使不效忠王爷,但对湛凞也是心有凄焉。”

“说得好。”屋外一声高喝,韦廿阳推门进来,他深知湛荣的性子,接到口信立即过来劝说道:“王爷,您可别忘了,现在湛滢可是已经反击,再不动作,您只能坐以待毙。草民估计不出三五日,您这王府恐怕就要来人查抄了。王爷您难道打算成为阶下囚后再来后悔不及?”

湛荣只觉毛骨悚然,用尽全身力气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切都依两位先生。”

圣启十七年九月初四晚,三更的锣鸣声刚刚响起,京城西南的一处城门便悄悄开了一半,全身黑夜的人马迅速进入,避开京畿卫,从偏僻小巷无声无息地直奔皇宫。按照指示,这队人马来到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很是荒凉的院落蛰伏下来。领头人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才小心来到接应点,对面前之人深施一礼,道:“王爷,一切顺利。”

“朱将军辛苦了。”湛荣点头示意表示了赞许,转身对韦廿阳道:“那武青昭真的会让宫门打开?”他内心其实甚是不满,马志洁劝他来的理由是说只有他熟知清漪宫的路,但是他来涉险了,马志洁却转身回府,十分叫人生气。

韦廿阳早看出了,可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只安慰道:“王爷放心,凭着武青昭的心智,说了今晚就一定能做到。”话音刚落,就见远远跑了一个小厮敲打了几下西武门上的铜环。这个宫门一向是臣子上朝进出的通道。门内有人高声问什么人。小厮大声说他家老爷是武青昭,今晚在内阁值守,但家中老夫人病急,希望侍卫大人能通传一声。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发生,侍卫也只说了句会告之便没了声响。韦廿阳示意自己带来的手下悄悄过去,埋伏在皇城根角。

不多时,宫门内有人高声道:“开门,我奉了皇上口谕,出宫见家人一面。这是令牌。”

又过片刻,“嘎吱”一声,宫门开了个缝隙,埋伏在一旁的杀手瞬间行动起来挤了进去。几声闷哼后,宫门大开,杀手示意成功。

湛荣望着雄壮辉煌的禁宫,心神有些恍惚。韦廿阳哪能容他退缩,和朱武簇拥着,半是强迫地将湛荣推进了宫门。

见他们要往后宫方向去,刚敲打宫门的武家小厮突然冷着脸木然道:“皇上这会子还在上书房。”

湛荣脚步一顿,紧张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在上书房?”他这才发现武青昭不在,更加不安,“武青昭呢?”

“要不然老爷哪来的口谕和令牌?王爷以为这都是假的吗?老爷刚说了今晚赵润玉的折子刚到了。”小厮淡淡看了一眼湛荣,道:“王爷甭指望我家老爷出面。您还是赶紧将小人打晕吧。王爷若能成事,小人也算挨得有理。若不成事,也别误了我家老爷前程。当然,王爷也别想着供出我家老爷,老爷可没有任何把柄落入您的手中。没有证据,您胡乱咬人只会让皇上更反感。对了,老爷说了,这会子正是侍卫交接时辰,上书房守卫正是薄弱,估计也就百来人。至于怎么走,您可比小人清楚。”

湛荣被这小厮噎得十分生气,但一听赵润玉的折子到了,来不及发火,不由暗中又赞叹马志洁的神机妙算,可是对于武青昭不见之事,他又觉得不妥,问韦廿阳道:“武青昭不会是给我们下套子吧?”

韦廿阳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对,狠戾地盯着那小厮。

“您也别怀疑,我家老爷和马大人说好了——‘概不当责’。万一你们出事,我家老爷这也是自保。”小厮也不慌张,见韦廿阳眼神凶狠,又道:“你们别想杀我,老爷说了,等会回来若是见到我的尸体,他自然有法子立时通知公主和卫绪。”韦廿阳心里极不痛快,但脑子还是清楚的,招来杀手问了情况,确实那小厮是跟着他们进来的,而且也见到武青昭和小厮低声说话,然后不见了,只是当时他们要对付侍卫无暇顾及。

韦廿阳稍许放心,低声对湛荣道:“当年尚是晋之天下,在京中谁人都知武师德是端王的人,但偏偏就没人敢动他,虽说有端王的势力,但也说明此人八面玲珑,会处处给自己留有余地。武青昭是他儿子,年纪轻轻做到如今位置可见其心智和他爹一样。马大人也说了,武青昭若不是这样心性反而该要怀疑了。王爷您请想,武青昭处心积虑地安排脱身之法,不正说明他的可信。”

“可是本王这心里,唉,皇上和武青昭,会不会其中有诡计?”湛荣不经意做了个回身的动作。韦廿阳知道他想退缩,赶紧道:“马大人的话您都忘了?武青昭即便告密皇帝,日后皇帝也不会信任于他。而且他这脱身法子,也不是万全。即使没有明显证据,皇帝也绝不可能认为这是巧合。日后他一样会被猜忌。所以他既然有了今晚的举动就定希望王爷您能一举成事。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要想对付王爷您,法子多了去,大可不必在宫中设伏引诱您,万一失控岂不自找死路?而且传出去,皇室名声大损,于皇帝何益?”

见他们说起来没完,朱武急了,一把拽住韦廿阳,“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还想再退回去,别忘了,赵润玉的折子到了。”他一想到后宫中的那位绝颜,浑身都昏涨起来,只觉什么都不重要了。

湛荣被这一嗓子也吼过神来,冲着韦廿阳狠狠做了个冲的手势,心里什么也不顾了。

也许是湛荣熟悉宫中道路,知道如何避开巡逻禁军,又也许正值交班,一路上确实平静。顺利到了上书房外,片刻解决了寥寥的几个护卫,湛荣顿觉意气风发,不顾别人率先大踏步闯入上书房。

然而御案后坐着的、笑容满面看着他的人居然是——湛滢!而全部的内阁臣子竟然都在。

怎会回事?皇帝大半夜宣召全部内阁觐见?武青昭怎么没说?湛荣直觉坏事,木楞当场。

湛滢狞笑道:“皇兄身佩长剑全副武装,未经宣召就擅自带兵闯入皇宫,这谋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湛荣身子一软,再要瘫下去时被紧跟着进来的韦廿阳扶住。想到外面还有的人马和杀手,韦廿阳又觉得有了些底气,骂道:“谋反?皇上还健在,你僭越就坐在龙位,不是谋反又是如何。我家王爷来此才是为大端为皇上诛灭你这逆贼。”

“大胆!”内阁首辅郭桢的声音平淡无奇,“皇上刚已下旨,公主入住东宫,代理国事。”

“不可能不可能,”湛荣这时只会喃喃自语。韦廿阳也十分震惊,但他觉得还未到最后,刚想要搏上一搏高呼人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湛凞呢?捉不到皇帝一切都白费。只愣神了一下,刀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湛滢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耻笑道:“你们这等宵小,那配我母皇母后出手。怎么,还想你那些乌合之众呢?将他们推出去,好好瞧瞧吧。”随后又冰冷对朝臣道:“谋逆之罪如何处置,各位商讨后上个折子吧。”说完,踏步而出。这几个内阁的重臣暗自腹议,这还有什么商讨的。今晚莫名被宣进宫,莫名在上书房听皇上亲自下旨,之后又莫名见皇上走了,而公主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直到安王进来。这明显就是个套,他们这些老臣子再识不穿就该告老还乡了。但东宫让议,那就议吧,罪名按照最重的说,未来的君主肯定是要讨好的。

上书房中讨论的热切。而外面,韦廿阳心如死灰,他现在才发觉,只有自己和湛荣进了上书房,其他人呢?等他被押解出去一瞧,卫绪亲自带兵将他们的人团团围住,除了杀手们因抵抗而被杀死外,朱武的人马毫无反抗放下了武器。本来这些当兵的对卫绪就是崇敬无比,今晚之事又是几个校尉的命令,当兵的还在懵懂中,一见卫绪,自然轻易瓦解。

湛滢看见跪在一地的反贼,看都没看湛荣,直接走到韦廿阳身边,冷笑道:“‘韩’拆开便是一个‘韦’,两个‘十’,一个‘日’。‘日’者阳也。‘二十’廿也。不过是糊弄小儿的拆字游戏,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是也不是?韩亮节!”她高声命令道:“将湛荣关押在重华殿,其余人等押往刑部。”

卫绪忙请示反叛士兵该如何处置。湛滢冷冷看着这些跪地求饶的士卒,说道:“天下小儿都知带兵器入宫是犯上作乱的死罪。虽说军令如山,尔等身为士卒听命于长官无可厚非,但持刀剑到皇城明显就是谋逆之罪,尔等身为大端子民应该反戈一击护卫圣上。怎敢不辨是非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举?这般没心没肺,不配做圣上的京畿卫。”她转头对卫绪道:“交由你看押,结案后一并处死。”卫绪领命。

化名为韦廿阳的韩亮节突然叫嚷起来,“士兵何其无辜!公主好狠的手段,和那对不知廉耻的女人一样,都罔顾人命,心如蛇蝎。”

湛滢哈哈大笑,“天大的笑话。你让他们来送死就叫大义凛然的,本宫处死他们就叫心如蛇蝎?做人到你这般无耻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韩亮节还想做挣扎,早被那上来的侍卫拖走了。当他被推进大牢时,马志洁也正被押来。而对面牢房里的董世杰正痴痴呆呆地看着他们。三人谁也没看谁,各自坐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一言不发。

圣启十七年九月,安王谋反一案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勾结北狄的信件、污蔑慕中原之事纷纷被披露后,上书请命将这些叛逆处以极刑的折子如雪花般堆上了皇帝的御案。给女儿过完生日,湛凞的心情一直不错,见到这么多折子也只是微微一笑。吩咐子端摆驾重华殿。

重华殿并不大,因关着湛荣,窗户全都封的死死。一开门透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让湛凞直皱眉头,问,“他怎么样了?”

侍卫回道:“回皇上,安王日日啼哭哀嚎冤枉,要面见圣上澄清一切。”皇上还没有下旨剥夺封号,也只能称呼安王。

湛凞跨步进去,身后只跟着子端。她见角落蜷缩着一人,蓬头垢发,犹如乞丐,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听闻声音,湛荣一个激灵,立即爬了过去,伏地痛哭,“母皇,儿子是被人胁迫的,全是董世杰他们三人逼着儿子做的。母皇明鉴啊。儿子冤枉啊。”

“既被胁迫为何不以死明志?反而还要害朕?”湛凞的轻描淡写让湛荣止住了哭声,呆愣半响,才痴然凄惨道:“天下间哪有母亲让儿子去死的?母皇当我是儿子吗?”

“你当朕是母亲吗?”湛凞笑道:“你在那些反贼面前从不称朕为母皇,只说是皇上,对也不对?”。

“母皇怎么可能知道?”湛荣软坐在地上,苍白的面容好似一抹游魂。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强烈到战胜了恐惧,他又泪流道:“不不不,儿子不是,不是对母皇不满,而是,而是,而是对皇后不满。儿子的亲娘不知是谁,养母前皇后又因为皇后逝去,儿子心里怨,连带着对母皇也有些情绪。儿子知道错了,母皇,儿子愿意一生青灯古佛相伴,替我大端祈福。”

“你身边的小太监平实是朕派去的。不光是你,你身边来往的任何人都在朕掌握之中,朕是天子,天威之下谁敢抗命。”湛凞叹息道:“无人知道你亲爹亲娘是谁。你怨恨皇后?真是讽刺啊。当年要不是她非得留下你,朕早就将你弃之荒野。”

“不不不,母皇,儿子虽做错了,但您不能不认儿子。”湛荣几乎是尖叫起来。

“我湛氏天生背上金凤,你可有?”湛凞好笑,“他们说你是朕的血脉,无非是想夺位得名正言顺,你连这点都看不穿,还妄想着朕的大端?蠢!”

湛荣其实也没那么蠢,他也知道说他是湛氏血脉,自然是为了夺嫡。不过他自己必须要坚定认为是血脉正统,这才能有即位可能,而是谎话说多了,久之也由不得自己不信。可惜今天湛凞戳破了他的幻想,让他失控疯狂起来,“你你你,为什么,你将一个捡来的孩子赐姓封王?说出去谁信?谁信。”

湛凞一脚踢开湛荣,悠悠道:“守成之君最缺乏的是什么?历练!有前晋这个敌手,又处在端北苦寒之地,我湛氏先祖七百年来无不殚精竭虑小心隐忍,这才练就坚忍不拔的性子。然而朕给滢儿她的天下却是太平盛世,她又是朕唯一的嫡亲血脉,登上大位不用费她一丝一毫的心思,天大的权力得来这般容易,难免会让她产生骄纵刚愎,对于帝王来说这性子极易乱国,甚至于亡国。故而朕要给她树个敌手,磨一磨她的性子。虽然你这敌人做得不太够格,但好歹也让她知道为君者才是天下最能忍的人啊。朕很欣慰,以滢儿的心智做个皇帝绰绰有余,朕也放心了。”

“你你,我,我就是个试金石?”湛荣惨然大笑,“你养我,就是为了磨砺你女儿?我不信,不信,你骗我,骗我,我娘一定是你当年当年——”

“哼,当年什么?当年所谓的荒唐事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这都不能想明白,高旭果然将你教得很好啊。”湛凞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松动,“朕本就不想养你,要不是仙仙,你早成了孤魂野鬼。你若安稳,朕也能让你当个闲散王爷终了一生,可你偏偏要自寻死路,又何必怨天尤人。”

湛荣已经欲哭无泪,毒怨地狠盯着湛凞,嘶哑着嗓子道:“你既然一心要我当磨刀石,又哪会让我安稳?”

“不错,仙仙将你留下那一刻,这‘夺嫡’便已经在朕心中谋划了。可惜啊,你现在聪明,晚了。”湛凞再也不看湛荣,转身道:“陶青山何在?”

“臣在!”殿外声起,陶青山跨步进来,单膝跪下。

湛凞道:“当年是你捡到他,今日也由你来终结这孽子。”

“遵旨。”

殿外依旧天高云淡秋爽宜人,湛凞眯着眼抬头仰望了一会,等陶青山出来复命后,才摆驾回了上书房。郭桢正等着,见皇上来了,跪下行礼,“皇上,刑部尚书朱文病重,且要避嫌。内阁议了几个主审人选,请皇上定夺。”

“不用了,此案主审就交予武青昭,铁劲松从旁协助。”湛凞打发了郭桢,又见章固来回,朱文之子朱忠勇在宫外代父请罪,因为没有官身,侍卫不给通报,还是刑部右侍郎领了口信进来。

“宣吧。”湛凞是看在朱文的面上破了次例。

皇宫庄严肃穆的气势层层威压着朱忠勇,到了上书房,他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都没敢抬一下眼皮,直接跪倒伏地,山呼万岁。随后威严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父如何了?”

“回皇上,父亲他,”由于过分紧张,朱忠勇甚至连悲伤都忘记了,只能颤声道:“大夫说,父亲积劳成疾,如今也只是熬日子。父亲说,他没有管教好兄弟,请皇上赐罪。”

湛凞道:“你和你父能及时揭露朱武的罪行,忠心可见。你回去好好在病榻前孝敬你父,告诉他,朕说了,朱武谋逆之事与你一家无关,只管安心养病。”

朱忠勇牢记他爹的叮嘱,努力哽咽道:“皇上,朱武大逆不道当该处以极刑,但婶母和堂弟们着实无辜,皇上开恩,饶他们一命吧。”

“国有国法,无需多言。”湛凞不想再多说,“回去好好照顾你父吧。尽了孝道后,你先去国子监吧。”

“谢皇上恩典。”朱忠勇心里是喜,声音还悲,“皇上,草民想去见朱武一面,替父亲了下心愿。”

“准奏。”

朱忠勇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弯腰退去。回到府中赶紧换了身衣服,将喜讯告之了朱文。病重的朱文精神一振,连说三个“好”,又道:“皇上知道你了,这就好啊。你去国子监要低调小心做人,不要在学识或背景上和人争,处处待人要温和圆滑,不要得罪人。为父去了之后,皇上感念为父的功绩,兴许会让你做个闲散小官,你也不要急躁,慢慢等着,一旦皇上再提起你,那必定就是有实缺给你。你要牢记,咱家都是粗人,文人的拐弯抹角咱不要学,皇上给咱当官要的也就是这份‘直忠’。或许你没本事将这官当得十全十美,但你只要做到七分,对皇上忠心,对百姓不要苛刻,皇上就不会为难你,定会提拔你。不管如何,最先最要紧的就是对皇上尽忠,旁的都是次要。你机灵、才学都是一般,也许不会像为父做到这样的官位,但只要你记住为父的话,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孩儿记住了。”朱忠勇一阵心酸,复又暗恨朱武,若不是他,父亲又何必在病重时还记挂自己的前程,好好一个家因为他如履薄冰。奶奶惊恐而病。娘要在父亲和奶奶间来回照顾,早已累得形容消瘦。朱武住得院子已经被官兵封住,内里日夜传出的啼哭让府里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好好的日子就这么毁了。

朱文看出儿子的忿恨之色,赶紧又叮嘱道:“回头去看朱武时千万别只顾着痛骂,还要做出痛心的样子,忠孝情义,能全就要给全给外人看。”

朱忠勇紧紧点头,又陪父亲说了会话,安抚父亲睡了,才出来吩咐下人做了些吃食,拎着食盒到了刑部大牢。大牢的看守已经得了信,知道这位是圣旨特许的,立马放行。

刑部的大牢自然分为三层,最里面的自然就是十恶不赦的重犯,几乎长年见不到阳光,腐臭霉烂的味道直冲脑子。朱忠勇忍不住掩住口鼻,却在见到朱武的时候未语泪先流,然后絮絮叨叨像是唠嗑般诉说着朱武的不是。

朱武哪里顾得说话,本就心情绝望又吃了好些天猪食,整个人都快没了人形。现下见到酒菜,拼命地往嘴里塞着。侄儿说什么他哪能听见。等再也塞不进去后,朱武才抬头浑浊的眼睛含糊道:“大哥会救我吧?我也是受人蛊惑,他们骗我的,我罪不至死吧?”

朱忠勇还未及说话,就看见牢头躬身领着一群人进来,为首那人他认识,正是武青昭。

武青昭显然认识他,朝他一笑,“朱兄弟虽说奉旨探监,但这里关押的都是谋逆重犯,时辰太久怕会有人说闲话。”

朱忠勇赶紧表示马上就走,又听武青昭道:“本官奉旨主审此案,朱大人和兄弟你举报有功,到时还要请朱兄弟上堂做证。”

朱武听见直暴跳起来吼骂起来。朱忠勇怒气丛生,忍不住反击道:“你说我父不顾兄弟情面?哼,你做出谋逆之事,可曾想过家人会被你牵连?如今奶奶因你病重,婶母和弟弟们因你日夜嚎哭,他们何其无辜。全都是你这不忠不义之人害的。我父若不是大义灭亲,我朱家满门就要因此覆灭。你至今还不知悔改,真是死有余辜。”说罢,朝武青昭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武青昭看向这几个阶下囚,微笑道:“明日过堂,各位还是实招的好,也省得大刑伺候。”

“小人得志。”韩亮节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小人?如今天下清平百姓安居,汝等却要逆民心而谋反,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武青昭淡然笑道:“本官可没有闲心来此看汝等,是皇上圣旨,叫本官来瞧瞧,防着你们自杀。”

韩亮节冷笑,“何必假惺惺,我等都到了这般地步,湛凞还想着利用我们博名声?可惜啊,历代逼宫皆是帝王失德而起,她这杀子的恶名怎么都逃脱不了。”

“蠢。失德与否,恶名与否,皆在天下百姓之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仅凭尔等区区妄言,何能让圣上威名受损。况且湛荣谋逆在先,杀他正是顺应国法民心。天下人要痛骂的只会是你等这般反贼。”武青昭不屑道,转身欲走,忽有想起什么,面对马志洁道:“董韩二人心中深藏怨恨,本官不难理解。只是你马志洁为何也这般丧心病狂?皇上待你马家不薄啊。”

马志洁一阵恍惚,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是为何了,脑中跳出的仅是“不甘”二字,不甘什么,不甘湛凞不喜欢他?难道自己就因为不甘而葬送全族性命?他只觉可笑悲凉,面上却努力镇静道:“马某也不明白,武大人对于杀父之仇居然无动于衷?你如此讨好湛凞,将来她也未必信你。”

“你可记得你如何评价我爹的?你说我爹忠心耿耿、出类拔萃、精明强干,我爹如此出色之人,最后却将我托于皇上,这岂不正说明你是一派胡言乱语吗。”武青昭摇首笑道:“皇上圣明无比,你的威胁之言不过是小人之心作祟。可叹你们三人号称‘京城三杰’,其实就是看不清时局的糊涂人。你们还想效仿皇上?晋末闵踆早已风烛残年不得人心,谁还会真心效忠于他?就连闵踆最信任的大太监赵福全都投靠了皇上,何况其他人。前晋时闵踆身边、禁军之中、朝堂上下、就连市井勾栏,有无数对我大端忠心之人,布局之妙,尔等岂可相比。你们只不过凭几个杀手,收买了一个朱武和几个校尉,就妄图颠覆朝廷?三岁痴儿就不会做这样可笑之梦。明日过堂,你等便知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对了,”临走前,他又对董世杰道:“董平畏罪自尽了。”

马志洁苦笑不已,武青昭这话是明着告诉自己,武师德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一定能想到死因泄露会给儿子带来的麻烦和后果,但还是将儿子托给皇帝,就是不要儿子替他报仇。若真想让儿子报仇,留在皇帝身边岂不更危险。皇帝是那么容易被暗算的?稍有风吹草动,脑袋就搬家了。原来自己到底是不如武师德想得透彻,竟也比不上武青昭心思明白,真是被,被什么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竟然不明白了。又想到马强的话,这时才觉得是正确无比,可惜什么都晚了。

第二日上堂,董马韩三人这才明白武青昭所言的黄粱一梦是指什么。多少年前陈谷烂芝麻的事,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却还有人指证。董家爷孙三人的私密对话,马志洁命人拿着空着食盒给董家送信、故意劝动高旭,韩亮节何时何地的活动,好似密探简直无孔不入。

这案子其实就是走过场给天下人看的,武青昭和铁劲松都明白,人证物证都在,结案轻而易举。这其中也弄清了慕中原的冤枉,环山省牵扯的官员之多,让武青昭和铁劲松不敢怠慢,忙回宫上奏。

皇帝下旨让铁劲松再去环山省彻查一切,慕中原立即释放官复原职。然后又赞许了武青昭,许了他豫平省河间府知府职位。武青昭大喜,这可是个肥缺更是重缺,河间府是粮仓中的粮仓,皇帝历来重视,看那些被皇帝外放到武威省的翰林,现在都独当一面了。自己虽得皇帝信任,但一直没有升上官职,不尴不尬的,见朝臣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如今看来皇上是决意要启用自己了,当然兴奋异常。他领旨谢恩,喜滋滋退下了。正好出去时碰上公主,赶紧又施礼。如今公主入住东宫,自是不同以往。

湛滢摆手,让他退下,跨步进了上书房,见到湛凞,笑道:“母皇许了武青昭什么好处,瞧他满脸喜色的。”

“外放河间府做知府。”湛凞笑道:“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他已经知道武师德之死,不可不防。”

“女儿知道了,最多给他个巡抚便到头了。”湛滢笑道,又将这二日处理的政事向母皇说了。母女俩说的兴起,一起在上书房用了午膳后,湛凞才说道:“你回府吧,你府中的人该处理了。”

湛滢漱了口道:“女儿让广袖去处理。她是未来主母,打发‘姬妾’的事合该她做。”

湛凞哈哈大笑,“还是去看看吧,广袖的心地怕是太软了。”

湛滢也大笑了一阵,点头称是。回府后便问广袖何在,侍女回道和晏安莲在园中。她示意左右退下,自个悄然潜了进去,见即墨广袖和晏安莲正在说话,便躲在一旁偷听。

晏安莲尖声道:“为什么,你竟然不杀我?却要让我去静缘庵出家去替代那个妙莲禅师?”

“你放心,也不是让你成日见待在山洞中,只是在必要时日,你假扮一下即可。平日你就在庵中出家修行。”即墨广袖平静道:“不杀你,是因为我无法确定你在滢儿心中的位置,她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过对你的态度。杀了你,只会增加你在她心中的分量,到时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一个逝去之人。”

晏安莲冷笑道:“所以你放我一条生路?这就是你的慈悲心怀?人人都说你温柔善良,我看你也是个妒妇罢了。”

“住口!”湛滢无法容忍,走到了即墨广袖身边,冷冷看着晏安莲,“可笑的人是你!你和我母皇那所谓的血海深仇还不是听你那义父晏一诺所言。以为你是那范赫亲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知道否,范赫的家眷早被全歼,金水城中无数人可以作证。而你娘不过是范赫掳来□□的一名可怜女子罢了。范赫见你娘美貌,杀了你爹强抢你娘,只是因你娘嫁过人被他嫌弃才没纳入当妾。要不是因为你当时刚出生,你娘早想随你爹去了。范赫对你娘没了兴趣后,让你娘做了他老来子的奶妈子,让你做了他老来子的小丫鬟,要不是我端军来到,现今的你只能会是范家人的玩物。我军攻入武威后,金水城大火,当时你和范赫小儿子正待在屋中,你娘本是拿着被褥包裹着你准备出逃的,偏晏一诺进来,烟雾缭绕的,也没细看,以为你娘抱着的就是范赫的小儿子,直接抢来。阴差阳错之下,这才有了如今的你。”

“不可能,不会的。”晏安莲直退几步,跌坐在地,面无血色。

湛滢讥笑道:“你不信也罢,范赫有没有你这般年纪的女儿,武威省中,健在的老人太多,一打听便能得知。只是那晏一诺不甘自己抱出不是他主子的血脉,所以这才极力教导你仇恨。你要知道,范赫终前,是让晏一诺带着他儿子安稳过活。晏一诺那么忠心,怎会不听他的话?将你推入死地?”她蹲下看着即墨广袖,温柔道:“这样的女子我岂会放在眼中?你就是心太善,怕放了她,会让我不安心去派人暗地杀了她,所以干脆囚她于庙宇,是也不是?”

即墨广袖被她的深情款款看得羞红了面,“本就是可怜之人,如今又成了方外之士,再不会起波澜,就这样吧,可好?再者我实在不忍唯馨青灯古佛过完一生,去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说妙莲名声太响,凭空失踪或借口逝去都会引来议论麻烦,须得寻觅一个代替,才能安稳。我便想到了晏安莲。”

湛滢点头,晏安莲的才华虽比不上龚唯馨,但也是极为出众的。她看在爱人的面上,对晏安莲道:“赵润玉已经将钱伯涛余党一网打尽,其中就有晏一诺,不日将押解到京。这样吧,本宫知道你心有疑惑,等晏一诺关入大牢,本宫许你去问他解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他也不会再瞒你了。”说完,让侍女将晏安莲带走。经此变故,这个貌美无双的女子绝对是心如枯井再不会起波澜,正好做龚唯馨的替身。湛滢轻松下又问广袖道:“龚唯馨已经不能在庙堂江湖间行走,你打算让她隐居何处?”

“皇后娘娘说隐居何处都是麻烦,龚唯馨这样的大才怎么着也得替你家办得事才行。所以娘娘她让人送唯馨去了不息谷。”

“不息谷?”湛滢听母皇说起过,那可是保卫皇室的一支暗中利剑。她很是赞同,但也惋惜,“都是雪明锐闹的。好好一个丞相之才却要终身困在不息谷。不过有她去那儿谋划,却也放心。”

即墨广袖也叹息道:“皇后娘娘说人之情关最难熬过,任凭是谁如何聪慧玲珑,一旦遇到□□便会理智全无。熬过来自有一番天地,熬不过便如唯馨她们毁了一切。”

湛滢不想让她再难过,打趣道:“还叫皇后?不日后就该叫母后啦。”

即墨广袖小脸通红,二人正在说笑,鱼跃领着雪明锐进来请安。

湛滢一瞧,乐道:“雪明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你戴顶帽子作怪呢?”

学明锐一脸痴愣,拉下帽子,露出光头,“我臣已决意出家,陪伴唯馨。”

湛滢又好气又好笑,“你做事怎如此轻率?”

即墨广袖也无奈笑道:“唯馨已经被安排去了隐居,你这样岂不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唯馨临行前让我传告你,不必介怀,日后好自生活,这才不枉她全朋友之义的行为。”

雪明锐眼神突然闪出光彩,“唯馨她不再困于山洞中了?太好了,她去哪儿了?”

“龚唯馨身份绝不能让外人知晓,隐居之地当然不能告之你。而且她说的明白了,已经和你相忘于江湖,你何必执着?本宫告诉你,母皇下旨慕中原官复原职了。”湛滢笑道:“你啊,好好和他过活吧。”

“臣要见唯馨。公主,求您,”雪明锐倔脾气又犯了,跪在地上,拉着公主的衣角不住哀求。

湛滢只觉头疼,吩咐鱼跃,“赶紧去把慕中原叫来,让他带这个家伙走。”鱼跃急忙走了。

雪明锐充耳不闻,不听说要见唯馨,吵得湛滢脸色一沉,要不是广袖拉着,她真会踹出几脚。

不大功夫,鱼跃领着慕中原急急过来。慕中原虽有些憔悴,但一如当年尔雅翩翩,眼神露出的沧桑,更添魅力。他见过公主后望向学明锐,神态惊讶,“明锐,你的头发?”

湛滢恨声道:“为了你要死要活,又为了龚唯馨剃头出家。本宫都想劈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你赶紧把她拉走,好好过日子去吧。你已经复职,本朝没有夫妻同殿为官的例子,你和她商量着,总有一个要辞官归于后室的。”

慕中原还未说话,雪明锐又尖叫起来,口中只重复“我要见唯馨。”

湛滢暴怒,“本宫怜你有些才华才容你放肆,你若再不识好歹,本宫决不饶你。”她随后迁怒于慕中原,“你还不将她拉走?”

慕中原努努嘴皮,干涩地挤出一句话,“明锐,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喜欢龚唯馨?”

雪明锐僵直了身体,喃喃道:“我不知道。在武威时先生教我护我,我对先生一直心存敬仰。先生出事,明锐心中害怕的痛不欲生。可是见不到唯馨,明锐生不如死。”

湛滢一听,气乐了,“雪明锐,你可是我大端第一位女进士,十一岁便金榜题名高中探花,你如此才智怎生遇到情之一字就变成呆头鹅了?”

“公主,”雪明锐突然流下泪来,“臣真不知晓。臣和先生在一起时,先生时而严厉时而温和,费心教导却从不纵容臣。而臣和唯馨在一起时,嬉笑怒骂自在随心。臣谁都不想舍弃,实在不知哪种才是臣心里想携手白头的情义。”

湛滢听明白了,大笑道:“蠢货!这样吧,本宫给你一年时间,等你想明白了,本宫自当为你做主。不过龚唯馨隐居之所是没有圣旨不能进出的,你若选了她,终身也只能隐居一处。对了,本宫再告之一件事,那处地方全是女子,而且圣旨允许女子间可以互相嫁娶。一年之后倘若龚唯馨心系了旁人,你也只能终身在旁干看着吃酸醋了。”见雪明锐还要说什么,她立即狠道:“你既不知道你喜欢谁,那你总该也给慕中原次机会,这才公平嘛,你和慕中原回钜城吧。要再胡闹,本宫让你终身见不到龚唯馨。”

雪明锐是被鱼跃半拽着拖下去的,慕中原紧随告退而去。

湛滢乐不可支,望着即墨广袖道:“咱们打个赌,你说一年之后雪明锐选谁?我赌是龚唯馨。烈女怕缠郎,若慕中原厚着脸皮狠缠着雪明锐,也许能抱得美人归。可他那谦谦君子样,唉,无望啊。”

即墨广袖柔柔一笑,随着她乐了,“我也选龚唯馨。旁观者清,她明显对慕中原是孺慕之情,自己却不知道。”

“真没意思,打赌哪能都一样?”湛滢努努嘴“那你说龚唯馨会不会移情别恋?现在不息谷中可都是些受伤的暗卫,那些人中也不乏有才华的,难免啊。”她得意地大笑。

即墨广袖知道她这小孩心性,“那可未必,唯馨能为明锐付出那么多,岂能在短短一年中变心。”

湛滢笑得畅快,“那咱们就拭目以待了。”

时光如梭,一年很快匆匆而过。期间,湛荣谋逆大案牵连甚广,午门外血光冲天,被砍头者不计其数,就连湛荣的师父高旭也因知情不报而被处斩,然而百姓却很快被遗忘了这桩惊天血案。原因是赵润玉大败北狄的捷报传遍天下,普天同庆,百年来一雪耻辱,让百姓扬眉吐气纷纷称颂皇帝圣明。皇帝也下昭大赦天下。一时间整个端朝喜气洋洋。到了年底,皇帝旨意命慕中原进京任工部尚书,主治水患。

接到旨意,慕中原匆匆收拾了一下,又去见了雪明锐,却见屋中有一陌生女子。那陌生女子拱手道:“在下奉公主之命,来问雪明锐选择如何?”

慕中原心中一紧,这一年来他与雪明锐的关系不冷不热,甚至不如在武威之时,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关怀。身为北狄人却被皇上封做封疆大吏,他一直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什么错辜负了皇恩,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无暇顾及。又见到雪明锐之时惊觉过去那个机灵无比的小女孩已变得明艳动人。之后的日子相交相知,明锐内在的才情更让他赞叹,情愫也许就在那时滋生。只是一来自己和明锐的年岁相差较大,二来都是官场中人,其中利害,颇让他犹豫。三来,虽也看出明锐对自己有情义,但总觉这情义还没有深厚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当时他总想着日久生情,再等等,等到明锐明了心意,他再求亲。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明锐被调回京。而自己又遭遇了牢狱之灾。这一分开情势突变,所有后果都出乎他的意料,其中竟莫名插进了一个龚唯馨。龚唯馨为明锐所做之事,他甚为感动,可是明锐却也是他不愿轻易放弃的。他一向以君子自居,这回也不得不做个小人,争取一回了。

想到这,慕中原努力控制着颤声,说道:“明锐,龚姑娘所作所为我自知比不上,但我——”

“先生,请听我一言。”雪明锐打断他,“这一年来我想了又想,到底哪儿不对呢?父亲那年去世,是先生您在我身边鼓励安慰,明锐感激不尽,心里自然也当先生为依靠。我义父年长我近七十岁,我做义父的重孙都不为过。义父从没有一丝指责过我,虽宠我爱我,却不像父子,像是爷孙一般。别人的父亲对孩子都是严爱相互,我却从没体验过,直到先生出现。我曾以为这就是男女之情。可是先生,您见过我不修边幅、毫无仪容、满口胡言的样子吗?我和唯馨在一起就是这样,我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顾忌遮掩。而和您在一起,我从不敢在您面前放肆无状,从没想过为您洗手作羹,更没想过为您生儿育女铺床叠被。这样也算是爱慕吗?先生您想过这些吗?”

慕中原愣住了,他为雪明锐的才貌折服,但日后的那些柴米油盐他却真没想过。他看着雪明锐,突然迷茫了。这样美好的女子本就该和自己琴棋书画的,如果成天间两人说着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琐碎,哪会是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难道自己对明锐也不是男女之情?为什么啊?似乎对,似乎又不对,他脑中糊涂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无意道:“万一龚姑娘有了其他人,你岂不孤独终老?”

“那也是我咎由自取。”雪明锐惨然一笑,“先生多保重吧。”说完便丢下一切和陌生女子走了。

慕中原想去阻止,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迈不开步子,只能失魂落魄地独自回京。虽说他不会因公废私,但那恹恹的神情还是皇帝看出了端倪。

湛凞自然知道为了什么,不过也不点破,只问:“你可知你为官错在哪儿了?”

慕中原怔住,老实道:“回皇上,臣不知。”

“你对朝廷忠心,对百姓宽待,原是该为百官表率。但你驭下不严,致使被奸臣污蔑,可见你失察到何种地步。你是忠臣能臣,却不是智臣。如今朕让你出任工部尚书,是看中你的忠能,但京中人事复杂,你若不多个心智,难免会有小人趁机而入。”湛凞叹道:“你还不打起精神来,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慕中原浑身一抖,哽咽落泪,“臣没想到皇上竟对臣如此推心置腹。臣万死无以报皇恩,只有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湛凞笑道:“好。国子监祭酒扈晋丰向朕求恩赐,他女儿是个温婉大方的才女,持家有道。他看中你的人品,想撮合女儿与你。朕不愿强迫你,你若有意,常去他家接触一二,若合适,朕给你赐婚。”

慕中原虽现在没心情但也不敢抗旨,谢恩而去。他刚退下,湛滢进来笑道:“母皇又在使坏?怎么让慕中原的表情如此尴尬?”

湛凞大笑,“朕替他做媒。”

“母皇这媒做得及时。不息谷来信了,龚雪二人修成正果,快要成亲。”湛滢笑道:“广袖正愁送什么礼物呢。母皇也该让女儿成亲了吧?”

湛凞微笑道:“这一年来你政事处理渐为顺手,母皇打算传位于你。等广袖生下孩子,有凰一族将婴儿送来时,我就和你娘去另一个世界寻你祖母们。当然,你要是舍不得我和你娘,那就只能晚点成亲了。”

湛滢瞠目结舌,这如何取舍?

圣启二十一年,端高祖传位公主滢,改年号为承天。承天二年,公主浤出生,不久高祖与皇太后隐居栖梧山不再过问世事。

后世史书评价端高祖——帝心志坚定,智谋雄略,手段雷厉,行为果敢。前君无出帝右,后君以帝自勉。可惜对于那位皇后闵仙柔只有寥寥四个字——“容智冠绝”。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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