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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着我的腰往下一沉 公主长裙挡住和暗卫做_天*******下

嗡嗡声在耳边环绕不去, 烦死人的苍蝇。

全身都在痛, 像被割成很多块似的, 手、脚, 还有腰全不知落哪去了。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不行, 该起身了, 还得去崆峒拜师……

哭声?那是谁的哭声?是娘?怎么只有娘?爹呢?娘说, 爹死了, 爹几时死的?怎么死的?想不起来了……好吵……这些苍蝇……是不是钻到耳朵里了?

李景风猛一睁眼,只看到满眼的苍蝇,他伸手要拍,只一动便痛得不行。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恶臭涌入胸中, 喉头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一牵动,便觉胸口剧痛——那里中了一剑, 伤口还没痊愈呢。

又歇息了会,李景风这才凝神细看。这是一间小木屋, 往窗外望去,那幅刀旗迎风飘拂, 摇曳得甚是张扬。他右手痛得厉害, 支起左手手肘,弯起身, 手肘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又拉扯到右手。再看时, 一双镣铐连着铁链扣着两手,铁链长约两尺,算是给了他伸展的空间。他又伸手摸往腰间,果然又摸到一条铁链。

不是做梦?他想起之前醒来时的记忆,又转过头,那名老汉兀自蹲在角落,眼神呆滞,只是瞪着墙角发呆,身上同样绑着镣铐锁链,身旁一堆黄白之物,这成堆的苍蝇便是被这些秽物的臭味引来。李景风心想,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未免过份了,他气血上涌,脑中又是一阵晕眩,随即又想到,剑呢?他伸手摸去,找不着初衷,又再摸自己身上,银票自也没了。“难道被那人抢走了?”那初衷是沈未辰所赠,而今被人所夺,不免懊恼难过。他见自己伤口都包扎停当,知道是有人相救,但既然救了他,为何又要绑住他?这又是什么地方?难道是高遇说的饶刀马贼?

他心念一动,心想不好,莫非对方知道他认识沈玉倾兄妹,所以将他绑起,打算勒索威胁?可对方又怎么知道自己认识沈玉倾兄妹?这事他只跟北鹰堂的高遇提过,难道是他勾结马贼?他一阵胡思乱想,忍不住呼喊老汉,只是开口时声音虚弱,想放开声音,无奈一张口就痛。

这屋子不大,不到十步方圆,虽然小声,那老汉也该听到,却不理他。李景风又喊了几句:“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被关在这?”

那老汉起初并不理他,过了会,才转过头来,冷冷看着他。李景风见他胡须下嘴唇微张,口水把周围的胡须都黏在一起,形貌甚是可怖,不由得一惊。

那老汉忽地向他冲来,伸手就抓,李景风吓得向后缩开,牵动伤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险些翻倒,却也躲不开那老汉的袭击。

老汉扑到他面前两步距离,却被铁链缠住,不能再进,那双手只在面前挥舞,李景风细看,不由得惊叫出声。

那老汉的双手长短不齐,右手拇指、无名指都少了一节,中指、小指少了两节,食指则是齐根而断,左手也好不到哪去,食指、中指各少一节,无名指、小指断了两节,十根手指,只有一根拇指完整,断口处平整,像是被人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砍下来似的,甚是恐怖。只听那名老汉口中不停发出呼呼的声音,流涎不止,原来口中被塞了一根小木棍,那木棍两端系着绳子,绕到颈后,捆得结实,那老汉手指短缺,自然无法自行拆解。

李景风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初见老人被铁链绑缚已有不忍,待见到他手指被截,口塞木棍,只想怎有这样折磨人的方法?他勉强挪动身子,靠在墙上,看着那名老人,那老人兀自对着他双手虚抓,似在求救,又像是抓什么东西。李景风忙安抚他道:“老先生,我没恶意。你别这样,小心伤着自己。”

那老汉恍若未闻,只是不停伸出手抓着。李景风见他虽然形状可怖,浑身臭气,但神色凄楚,不禁伸出手去。那老汉握了他的手,又刮又抓,然而已无指头,也伤不了李景风。过了会,老汉忽又紧紧握住李景风的手,竟抱着哀哀哭泣,口中呼呼有声。李景风细细听来,老汉口中含着木棍,咬字不清,只听得都是几个单字,象、马、鸡之类的字眼。李景风心想,怎么都是动物?

他不明究里,那老汉哭了会,许是困倦,伏地睡去,李景风这才抽回手,心想此番落入马贼之手,只怕是凶多吉少。他看看周围,只有一地的稻草,腰间铁链的一端从地下穿出屋外,看来是锁在外面的某处,这是他们囚禁俘虏的地方。

此刻无计可施,那些苍蝇又不停往他脸上扑来,弄得他甚是难受,李景风只得抬起左手,拇指扣住食指,觑准一弹,将一只苍蝇击落。他自幼家贫,家里没什么玩具给他玩,他就把打苍蝇当戏耍,但凡见着苍蝇、蚊子,一指弹去,无不应手而落。他在福居馆的厨房工作时,若见苍蝇围绕厨余,都用这招驱赶,那是一打一个准,见者无不啧啧称奇。若问他是如何练成这门打苍蝇的绝技?他就摸摸头,说看准了就打,没什么诀窍,旁人也只道他是熟能生巧。

打着打着,落了一地的苍蝇尸体,李景风也觉困倦,靠着墙壁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一个声音叫道:“你个崽子醒了?”李景风惊醒过来,见一个穿着粗麻衣服的细瘦汉子正看着他。那汉子丢了一袋皮囊在他面前,道:“喝水?”

李景风正觉口干舌燥,接过皮囊仰头便喝。那细瘦汉子转身就走,过了会,端来一碗面疙瘩汤,放在地上,道:“吃!”语气甚不客气。

李景风昏了好几天,一闻到面香味,肚子立即咕噜噜叫起来,希哩呼噜把一碗面疙瘩吃了,又问:“你们抓我干嘛?”

那细瘦汉子把空碗接过,道:“晚些等刀把子发落才知道。”说完径自走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那细瘦汉子伙同一名壮汉走入,说道:“饶刀把子要见你!”说着将他腰上的铁链解开,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李景风就走。

出了牢房,李景风才见到这马贼寨子全貌,看地势似乎是在山上,却不知是哪座山。左右望去,多是低矮的木屋,甚是简陋,虽不知数,料来至少有数十间之多。他回头看向自己被囚禁的小屋,外头插着几根粗木桩,桩上系着铁链,料到另一端连结到屋内绑着自己。他又见着一些妇女领着孩子磨麦子、和面团,也有壮汉在练把式、磨刀、喂马,若不知这里是马贼寨子,真与一般村庄无异。

李景风被那两人带到一座大棚,大棚右侧颓着插块木牌,歪歪斜斜刻了“问义堂”三字,又用泥巴抹黑,让这三个字看着显眼。大棚是木造,棚顶铺了枯草,当中搁了几张长板凳,在这山寨中已算是整齐气派,料来是他们议事的场所。

那大棚里又有几人正在闲聊,当中的位置坐着一名中年光头汉子,身着灰色棉袄,神情彪悍,一双虎目炯炯,脸上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他脚边一名少年席地而坐,长相文秀,脸上甚是干净,与周围的凶神恶煞截然不同。少年膝上搁着一把剑,剑鞘华贵,李景风定睛一看,不正是沈未辰赠他的初衷?不由得怒从心起。

那几人见李景风来,登时安静,那少年也起身站到光头大汉身边。这棚内一共七人,除了当中的光头汉子与少年外,左三右二坐着五人。李景风被带到大棚中央,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当中的光头汉子,态度甚是恭敬,显然此人便是首领。

当中那光头汉子说道:“我是饶刀把子,听过没?”

李景风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少年,道:“那把剑是我的。”

周围众人哈哈大笑,李景风不知道他们笑什么,脸上一红,问:“你们笑什么?”

“我们是马贼。”右边一名胖大男人道,“你跟强盗讨东西?”

“要是我不讨,你们还真以为是自己挣来的?”李景风道,“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原来是你们不要脸。”

那胖大男人大怒,起身喝骂道:“狗崽子说什么?!”

饶刀把子见李景风不惧,挥手示意胖大男人坐下。他问李景风道:“你要拿回这把剑也不是不行。我问,你答。”他从怀中取出朱门殇赠李景风的药瓶,说道,“这是顶药,我没见过这么好的。你是作大票的?懂医术吗?”

李景风摇头道:“我不会医术,也不是你说的作什么大票的。那是朋友送我的药,他是大夫。”

饶刀把子说道:“你骗人,顶药极伤身,一般大夫根本不会用。”

李景风道:“我没骗人,这真是朋友送的。”

饶刀把子又问:“那你身上哪来这么多银两?”

李景风听他这话,似乎不知道自己与沈家兄妹有交情,那抓他便不是为赎金了?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回道:“卖了祖产,来崆峒学艺。”

饶刀把子疑问道:“学艺?你之前师承哪派?”

李景风回道:“我没学过功夫。”

饶刀把子眉头一皱,愠道:“我好声好气跟你说,你这崽子倒把我当傻子戏耍!你不会武功,一个打三个会功夫的,还杀了两个?”

李景风道:“那三个功夫差,我拼了命,也是侥幸,这才杀了他们。我要是拜过师,学过艺,怎么会伤成这样?”

饶刀把子显是不信,又道:“你说你不是大夫,身上却带着药,又有这许多银两,佩着剑,又说不会武功,这不是瞎扯淡?”

李景风道:“谁说带剑的就会武功,带着药就是大夫?你是光头,难道就是和尚?”

那少年勃然大怒,抢上前来骂道:“叫你调侃我爹!”说着一脚向他膝弯扫去。这一脚本要李景风跪下,杀他的锐气,李景风看见,向侧边一跳,无奈伤得重,被扫到小腿,登时重重摔倒在地。他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忍着不哼痛,勉力重又站起。那少年又要踢他,饶刀把子喝道:“生儿,做什么!过来!”那少年见父亲喝叱,这才忿忿不满地走回父亲身边。

饶刀把子也不生气,说道:“我头上没戒疤。这剑精细名贵,也不是你这种人佩得起的。我瞧你闪躲的身法,你是真不会武功,那买这么好的剑干嘛?”

李景风道:“那也是人送的。”

旁边长着三角眼的一人骂道:“娘的,药也是人送的,剑也是人送的!刀把子,这崽子贼滑头,横竖不会功夫,杀了呗!留着后患!”

饶刀把子横了三角眼一眼,那三角眼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要不,把他关回屋子去,跟那疯子作伴!”

饶刀把子又转过头,盯着李景风看,似在打量他是否说谎。两人目光对接,李景风毫无闪避。饶刀把子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景风。”

“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取的名字。”饶刀把子说,“看来出身不差。你说你来崆峒想要拜师学艺,想当铁剑银卫?”

李景风点点头,这次听到几声不屑哼声。

饶刀把子说道:“你要拿回这把剑也行,以后你就跟着咱们。要学功夫,我让人教你。”

李景风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山贼竟然要拉自己入伙,忙道:“我不当马贼!”

饶刀把子道:“不当也不成。我看得出,你瞧不起山贼,这无所谓,我在路上见你受伤,从劫匪手中救了你性命,那是事实。”

李景风甚是讶异,问道:“救我?”

饶刀把子道:“不是救你,你身上的伤是谁治的?”

李景风先是听说饶刀马贼的恶迹,又见到木屋中老人的惨状,初衷又被侵占,不由得先入为主,甚至想着是胁持自己威胁沈玉倾兄妹要赎金。但对方拉他入伙,似乎也不知道他与沈家兄妹有关,于是问:“如果是救我,为什么要将我绑起?”

饶刀把子道:“你伤得重,不带回寨子里救不活。你既然知道寨子所在,那就不能放你走,若是泄露了这地方,立时有灾殃,我要顾着这几百名弟兄家眷的性命,不能放你走。”

李景风道:“我不当马匪。你把剑跟行李还我,药跟银两都送你们,我发誓绝不泄露这地方。要不,你们把我蒙着眼,带我出去就是。”

那少年听他三番两次索讨初衷,甚是不悦,说道:“救你性命,拿你一把剑怎地?”

李景风道:“这剑是故人所赠,不能相赠,还请海涵。”

饶刀把子摇头道:“这山寨几百口性命系于我手,我不能冒险,你走不得。”

李景风道:“那你要怎么处置我?杀了?”

饶刀把子又摇头道:“我不杀你,留得你久了,等你改变主意。”

李景风朗声道:“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饶刀把子没再说什么,指着之前的细瘦汉子道:“老洪,带他去个房间。”

老洪应了声是,扶着李景风胁下道:“跟我来。”

李景风心想,且先待一阵,等伤势好了,偷了剑再逃。可又想,这饶刀把子不似传闻中凶恶,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至多不泄露这山寨位置,便当是报了救命之恩。他又想起被关在小屋中的老汉,不知那人与饶刀把子有什么仇怨,竟被折磨成那样子。

老洪领着李景风到了一间小屋前,那屋子甚矮小,跳起来头都能磕着屋顶。老洪指着一张炕道:“你暂时就住这。”

李景风伸出手上的镣铐,道:“你还没解开我这镣铐。”

老洪骂道:“你是俘虏,真当自己来做客的?警告你,这里日夜都有人把守,别想逃!牢房里那老头就是你榜样!”

李景风心中一惊,原来那老汉也与自己相同,逃亡未遂,这才受此酷刑。方才对饶刀把子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得无影无踪,怒道:“你们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还是人吗?”

老洪也不理会他,嘻嘻笑道:“知道怕了?怕就乖乖纳投名状入伙!这里有吃有住,虽说安稳日子不长久,可过一天是一天,哪天出了意外,那也是命。”又道,“你别离了这屋子,要不,绑你去牢房受苦。”

李景风不知道他说的“投名状”是什么意思,径自躺到床上。他伤势未愈,全身疼痛,过不了多久又沉沉睡去。

到了晚上,听到敲门声音,一名少女端着碗面疙瘩进来,就放在地上,说道:“吃了吧。”她说完却不离开,仔细瞧着李景风,李景风被她瞧得不自在,问道:“你瞧什么?”

那少女道:“山寨里年轻人少,外人更少,我是特地来瞧瞧你。你都不知道我求了阿爹多久,阿爹才让我送这碗面疙瘩来。我叫白妞,你叫什么名字?”

李景风看她皮肤白皙,他听说过,北方女子多半高大肤白,于是回道:“我叫李景风。”

白妞显然对他甚是好奇,问道:“一个打三个,还杀了两个人,你是不是很厉害,学过功夫?”

李景风被这句话问得烦了,打从在福居馆遇上青城门人开始,就有人不停问他会不会功夫,怎么功夫这么好学吗?摇头道:“我就不懂,你们怎么个个都说我会功夫?我不会。”

白妞道:“我听叔叔们说你不肯入伙呢,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每天都有面疙瘩跟羊肉吃。”

李景风摇头道:“我来崆峒是想拜师学艺,加入铁剑银卫,不是当马匪的。”

白妞噘起嘴道:“铁剑银卫都是坏人,有什么好的。”

李景风讶异问道:“怎么说?”

白妞道:“爹跟娘都要我别随便出山寨,要是引来铁剑银卫,山寨的人都要死了。我们住在这好好的,他们发现了就要杀死我们,你说坏不坏?”

李景风心想,你们是马贼,遇到门派自然遭到剿灭,这哪里算坏了?但看她天真,也不戳破,反问:“你打小住这吗?”

白妞道:“没呢,小时候住在山下很远的地方,后来才搬上来的。”

李景风问道:“山下住得好好的,干嘛搬上山来?”

白妞皱眉道:“哪里好了。小时候常常挨饿,还记得有年冬天我生病,家里没柴火,半夜里差点冻死,爹爹把锄柄拆了,几件衣裳堆起来,把家里能烧的都烧光,娘抱着我,哭着问以后日子怎么过?第二天,爹就跟了饶刀把子,搬到山上来,这才安稳了。”

李景风听出她家人是被逼落草,他父母早亡,很早便自力更生,知道谋生不易,何况甘肃气候严寒,生活更是困难,不禁同情起来,问道:“你爹应该也是会武功的,怎么不去当护院?”

白妞道:“不知道,我没问过爹这个问题。你当过护院吗?”

李景风摇头道:“没呢。不过护院的日子也不好过,看人脸色。”

白妞道:“我九岁就搬到山寨来啦,山下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你跟我讲些山下的故事?”

李景风道:“我是青城人,崆峒的故事说不来。”

白妞歪着头,“青城?好像听说过。你们那里的城是青色的吗?我最爱青色,想着可好看了。”

李景风道:“青城不是青色的,取名青城,是因为门派最早起源在青城山。”

白妞:“青城山在哪?”

李景风道:“在四川,可青城也不在青城山。”

白妞又问:“不在青城山,又在哪?”

李景风道:“重庆。”

白妞又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胡里胡涂的,又说青城起源青城山,又说在重庆,重庆又在哪?”

李景风本来想说在四川,觉得这一说更夹缠不清,于是道:“这说来话长,有时间慢慢说吧。”

白妞笑道:“好啊,你先吃面。”

她等李景风吃完面,这才收拾碗筷离开。过了会,老洪搬来李景风的行李跟棉被,李景风见衣服器物都在,只是谢孤白送的书却不见了。这下好,当初离别时送的银两、药物、书本、剑全都没了,他又想起小八嘱咐过书中有秘密,更是挂心。

之后都是白妞为他送饭,又缠着他问了许多事,李景风不是见多识广的人,常被问得支支吾吾,却也渐渐探听到山寨的事情。白妞不姓白,只是自小皮肤白嫩才被取了这个小名,她父亲祈威外号“插翅虎”,是山寨的三把手,当日大棚里骂他的那名胖大男子就是了。

等他伤势大好,已是十一月。李景风被困在这山寨近月,每日吃的尽是面疙瘩,只是羊肉、鸡肉变着花样,除了老洪来问是否愿意加入山寨,此外再无他事,当真闷出病来。

这日白妞喜孜孜地走来,喊道:“下雪啦!”李景风走到门口,果见天空飘起细雪。白妞噘着嘴道:“你几时要加入山寨,就可以出门陪我玩雪啦。”

这山寨中男丁都有工作,白妞正是爱玩的年纪,没人陪伴,每日都来纠缠他,这近月相处,两人也渐渐亲近。李景风道:“我是不会当马匪的。”

白妞噘起嘴,骂道:“死硬脾气!”说着跑了出去。

李景风估摸着伤势已经痊愈,该是伺机而走的时候,只是这山寨日夜有人把守,得怎么逃走还得细细考虑。他想起牢房里的老人,不觉心惊,只觉同情,遭受这等非人待遇,自己若是逃得出去,定要想办法救出这老人。他正想着,又听到敲门声,他道是白妞回来找他聊天,开了门竟是饶刀把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饶刀把子进了门,把本书放在桌上,说道:“这本书挺不错,写了不少九大家的轶事,你哪找来的?”

“朋友所着,赠与我旅途中打发时间的。”李景风没想到饶刀把子是特地来还书,而且还先看过了。

饶刀把子点点头,道:“这作者有才学,也是遍历九大家的人物,你怎么结识的?”

李景风不想说起青城之事,只说以前在客栈当店小二,与旅客结交。饶刀把子问起银两与剑,也说是认识了青城的富家子弟,知他要远行,赠为礼物。

饶刀把子转过话题,道:“山寨里储备不够,你伤势大好了,明日随我们干活去。”

李景风知道他们干的活便是打劫,惊道:“我不当马匪!”

饶刀把子道:“落草为寇本不是人人愿意,但你既然知道山寨位置,就不能放你出去。你体谅也罢,生气也罢,注定跟着咱们一路了。”

李景风道:“无论寨主怎么劝,我都不会答应的。”又道,“寨主既然不想泄密,何不将我杀了?”

饶刀把子道:“杀不能反抗的人,不是好汉。”

李景风道:“那折磨一名老人,便是好汉了?”

饶刀把子摸着自己的光头,道:“你说牢房里头那个?”

李景风怒道:“还有谁呢?老洪说,他是想逃走才被你这样折磨!”

饶刀把子点点头,道:“知道我这手段,你还敢逃?”

李景风道:“你救我一命,我不会出卖你,但寻着机会当然要逃!”

饶刀把子也不生气,反笑道:“真是个实心眼。好,我便直说了,明儿干活,山寨里高过马的男子都要出门,剩些女眷孩子在这,我放心不下你。要不,你去牢房屈就两天?”

李景风寻思,若是跟他们同行或许能趁隙逃走,于是道:“我跟你们去。”

饶刀把子说道:“你不会武功就能一怼三,兴许这才是你该干的行当。”说着拍拍李景风肩膀,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催促李景风出门,他在房里关了许久,重见天日,感觉说不出的舒爽,又想到今天要去打劫,内心不免忐忑。老洪领了他去选坐骑,他举起双手问:“这镣铐还不能除去?”老洪摇头道:“等你入了伙才能放你,现在你还是个俘虏呢。”

只见几头庞然巨物,似马非马,比马还高大些,背|上崎岖双|峰,甚是古怪。他想起谢孤白写的书,提到甘肃一带有人以骆驼代替脚力,问了周围的人,果然是骆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骆驼,只觉得壮观。

他在马厩中找着自己的坐骑,许久未见,甚是怀念,正要上马,忽然腰间一痛,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抬头看时,是饶刀把子的独子饶长生,他腰间正佩着初衷。

饶长生道:“畜生,这还是你的马吗?滚一边去!”

李景风起身拍拍衣服,说道:“这剑不是给你打家劫舍、滥杀无辜用的!”

饶长生举起初衷往李景风脸上砸去,李景风低头避开。饶长生这下用了全力,没想到李景风竟能避开,收不住势,身子一歪,昨日才下过一场小雪,地面湿滑,不留神一跤摔倒在地,甚是狼狈,不由得更是恼怒,起身便往李景风挥拳。李景风接连避开两拳,第三拳被打在脸上,顿时肿起一块。饶长生正要再打,只听旁边的人喊道:“少爷别打了,刀把子要到了!”这才住手。

过了会,饶刀把子来到,见李景风脸上肿了一块,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李景风只是不语,饶刀把子转过头看向其他马匪,问道:“谁打的?”

众人都不敢作声,饶长生道:“他想骑马,手脚不方便,摔了。”

饶刀把子问:“你打的”

饶长生不敢回话,饶刀把子又道:“问你话呢!”

饶长生这才点点头。

饶刀把子又问:“他身上有兵器?”

饶长生摇摇头。

饶刀把子道:“他没兵器,又没武功,你为什么打他?我平常教你的东西都拿去喂骆驼了?我怎么说的?”

饶长生道:“见刀兵,动生死。不会武,不动武。”

饶刀把子对着李景风道:“你过来。”

李景风走上前来,饶刀把子说道:“他打你一拳,你还他一拳。”李景风摇头道:“不用了。”

饶刀把子道:“你不打,我替你打。”

饶长生脸色一变,对李景风道:“你快打我,别让我爹动手!”

李景风见他本来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一下都化成恐惧,知道他家教甚严,若是让饶刀把子打这下,肯定很重,于是道:“我不打你,你把剑还我,便算两清。”

饶长生怒道:“休想!”说着举起拳头,往自己脸上猛挥一拳,直打得鼻血长流,随即翻身上马,怒道:“不欠你了!”

饶刀把子看向李景风,李景风摇摇头,示意不再追究,挑了一匹没人选的劣马,跟着马匪出了山寨。

对这名饶刀把子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看来他处事公允,连自己儿子都不能恃强凌弱,又怎么干上马匪这行当?但他劫掠自己银两马匹是真,他自己也承认是马匪。可真是马匪,抓着自己却不杀,只是逼着自己入伙,这又是什么算计?

他一路想着,跟着马队前进,他前后左右都有人顾着,马匹又差,也无机会逃走。就这样走了一天,当天夜里打尖,老洪把铁链绑在他身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帐棚里挤了四五人,连腾挪都难,他找不着逃走的机会。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到第五天早上,这才见到一个小村庄。

白妞的父亲祈威一马当先,率领十余名马匪向前冲去,在村里横冲直撞,喊道:“荒山野地收成不好,饶刀寨子闹饥荒,还请乡亲帮衬一回!粮不嫌粗,油不嫌腻!不见刀兵,不伤人命!”

那一行人绕着村庄不住横冲直撞,撞翻器物,惊吓牲口,村里顿时乱成一团。饶刀把子一声呼啸,又有几十名马贼冲上前去,高举兵器,绕着村庄外围游走。

过了会,听到几声呼喊声,似乎有人在交手,饶刀把子策马上前,只听祈威喊道:“好乡亲,还请了护院保镖?!”

饶刀把子策马前行,一行人也跟着上去,李景风见村里站着七八人。各持兵器,围成了一个圆护在村前,神色甚是慌张。那几十名马匪左右兜转,绕着他们不住打转。

饶刀把子拨马在这几人面前走动,只待一声令下,众人便要冲上厮杀,他却不下令,纵身下马,走至那群护院面前问:“你们是村民请来的保镖?”

当中一名似是为首的点点头。

饶刀把子又问:“收了多少银两?”

那人回道:“二两银子。”

饶刀把子道:“把银子还给村民,滚你的蛋!”

那人道:“我们守了村子好一段日子……”

“日你娘!”饶刀把子骂道,“收了银子就要护他们周全,这才是保镖的行当!你要护这村庄,就拔剑!拔了剑,我敬你有侠气,刀口上挣杵儿,生死由命!”说着把一柄鬼头刀斜插入地,喝道,“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拔刀没有不见血!”

他这鬼头刀未出鞘,随手一插,入地尺余,荒土地质坚硬,这手劲非比寻常,那些护院见了,个个心惊胆战,忙道:“还钱!还钱!”

那几人掏出银两还给村长,低头避开村民们含怨的怒目,牵马飞奔而去。保镖走了,村民顿失依靠,更不敢妄动,由得马匪搜刮村里财粮。李景风见他们神色凄楚,甚是不忍,正要拍马上前,又被老洪拦住。

李景风道:“都是穷人,放过他们!”

老洪道:“刀把子自有分晓,你别瞎鸡|巴|毛折腾!”

直花了两个时辰,马匪把村中搜刮一空,麦粮油银堆成一座小山。

饶刀把子问道:“就这些了?”

祈威道:“还没刮地皮,刮完兴许还会多些。”

饶刀把子道:“不用了。”说着看看村民,又问,“村里多少人丁?”

村长老实回道:“村里一千余人,老的小的三百多人。大爷,你把村庄都刮干净了,横竖都是饿死,何不杀了我们干净?”

饶刀把子把刀往地上一划,把那堆钱粮分成大小两份,约摸是七三开,他指着大份说道:“这些留着过冬,敷余了。”

说着指挥底下人搬运粮草,不一会便将那一小份银粮搬个精光。

老洪道:“瞧见没?刀把子有分寸。”

李景风心想,这不也是劫掠?就算有点良心,还是打劫。正想着,忽又问道:“那墙上写什么字?”说着打起亮掌,远远望去,说道,“好像是个图案。”老洪望去,只见远远的一堵墙,哪看得清楚上面有什么,于是骂道:“瞎□□毛乱讲!这又看得清了?”

李景风道:“是看不清,就觉得古怪而已。”

饶刀把子恰好策马回来,听到李景风这话,问道:“你说什么?”

李景风道:“瞧见那墙上不知画着什么图案呢。”

饶刀把子皱起眉头问:“你是看到哪去?”

李景风遥指了一间民房,饶刀把子道:“带我去看看。”

李景风策马前进,领着饶刀把子来到一间小屋外,指着一个用朱砂画上的鬼脸,笑道:“原来是个青面獠牙的鬼头。”

饶刀把子脸色凝重,道:“你眼力好,隔着这么远还能瞧见这拳头大小的图。”

李景风道:“这荒漠上没遮蔽,看得远。”

饶刀把子道:“这是沙鬼的标记,这村庄要完。”

李景风讶异问道:“沙鬼又是什么?”

“陇南的另一支马匪,不只刮地皮,还灭门屠户,不杀得精光不罢休。他们做了记号,要同行别染指。”

李景风道:“那还不提醒村民快逃?”

饶刀把子道:“人离乡难。人走得了,粮走不了,过不了冬。”

李景风急问:“那有什么办法?”

饶刀把子也不回话,策马回头,众马匪已经搬运妥当。饶刀把子道:“大伙走!”

李景风急道:“你总不能见死不救!这村子要被屠了,你以后就少个地方打秋风,刮粮油!得让他们逃走才是!”

饶刀把子闭目沉思,缓缓说道:“待会你别说话,我有分寸。你要乱开口,我就一刀劈了你!”

众人行出里余,饶刀把子忽然勒马,喊道:“老癞皮!你点五十人,跟生儿把这些东西搬回寨里!”

那老癞皮是山寨里头的五当家,年约五十,一身癞皮,满脸麻花,问道:“刀把子有事?这些粮油不够寨里过冬呢!”

饶刀把子脸色凝重,说道:“那村子被沙鬼做了记号。”

老赖皮惊道:“那群剥皮吞骨的沙鬼?”

饶刀把子道:“他们做了印记,不许别人插手。”他冷笑道,“不过村子咱们先劫了,算是结了怨。”

祈威道:“雁过拔毛,饶刀寨经过了自然要抽点粮税,以后狭路相逢,再来分个高低便是!”

“我们既然收了钱粮,就得保着人家。沙鬼短见,今日让他们屠一村,明日又屠一村,不用三两年,哪还有村庄给我们打饥荒?”饶刀把子举刀喊道,“要让他们晓得,陇南就只有一群马贼,就是咱们饶刀寨!”

众人听他喊得豪气,纷纷举起兵器响应。

饶长生道:“爹,我留下跟你一起打沙鬼!”

饶刀把子道:“你都没杀过人,打什么沙鬼?回寨里去!”

饶长生又要哀求,饶刀把子道:“寨里要有人主持,帮你癞皮叔去!”

饶长生见哀求不过,掉转马头,押着马队回寨里去了。

饶刀把子对李景风道:“你眼力好,帮我瞧瞧,他们从哪个方向来?”

李景风四处张望,说道:“这里不够高,看得不够远。”

饶刀把子指指一旁的小丘道:“你上那看。”

李景风往山丘走去,此时他身边无人,倒是逃走的好时机,可他挂念村庄安危,竟没想到这上头,在山丘上打了亮掌,极目远眺。

祈威拍马上前,走到饶刀把子身边,低声道:“你干了这好事也没人知道,戚风村的案子还是算你头上,何苦跟沙鬼两败俱伤?”

饶刀把子道:“沙鬼到处搜刮,身上肯定有粮油,打完这仗就等着过年了。”

祈威见首领心意已决,不再说话。过了会,李景风指着南方道:“那边有尘土,是他们?”

祈威跟饶刀把子上了山丘,顺着李景风指示方向望去,哪里有见着什么尘烟?祈威道:“你在胡说什么?”

饶刀把子知道李景风目力极佳,指着远处一座山丘道:“那边有座小山,我们到那埋伏。”

一行百余人快马奔了十余里,赶在沙鬼人马前抵达丘陵,祈威方看见远方尘土飞扬,似乎有大批人马赶来,这才相信李景风。

饶刀把子又问:“多少人马,看得清吗?”

李景风道:“前面有东西遮着,我得爬高点看。”

饶刀把子道:“我跟你上去瞧瞧。小心,别暴露了形迹。”

两人爬上丘陵,趴低了身子眺望。

“大概有一百多……两百人。”李景风老实道,“最少比我们多一倍。”他说完,见饶刀把子脸色凝重。他知饶刀把子正在为难,这次饶刀寨来了一百五十多人,只有妇女小孩留在寨中,算是倾巢而出,方才又分拨了五十人押送粮食回寨,余下的只有一百人。对方人数倍于己方,沙鬼恶名昭彰,想来非等闲之辈,硬碰硬,就算赢了,也必死伤惨重。

李景风忽然问道:“刀把子,你功夫很好吗?”他判断功夫的标准是沈未辰,虽然觉得饶刀把子不如小妹,但方才在村庄前展露那手插刀入地,看得出力气肯定很大。

饶刀把子一挑眉毛,道:“放武林道上,算不上好。”接着又看向远方沙鬼处,“不过放马贼里头,拔尖的。”

李景风道:“我有个办法,你琢磨一下可行不可行。”他指着丘陵当中的小路道,“我刚才看了,他们领头的走在最前面,两百人的队伍拖得老长。他们没料到埋伏,这条路两端高,中间低,我们埋伏在后面,等他们经过,我们一百多人排成人墙,把他们首尾阻断,你扑上去把他们首领杀了,或许能吓着他们撤退。”

饶刀把子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诸葛孔明驾临饶刀寨,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李景风脸一红,道:“我就只是提个想法,行不行还不知道。”

饶刀把子道:“行得很!”

饶刀把子把祈威叫来,两人各领五十人,躲在丘陵隐蔽处,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见着一张染着乌黑血渍的小鬼旗迎风飘立。那掌旗的前端还有一骑,装束整齐,马上挂着一柄□□,后方人马衣服上都有脏污,显然身份有别,然而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李景风就趴在饶刀把子身边,见到对方威势,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却见饶刀把子不住暗笑,疑惑问:“刀把子你笑什么?”

饶刀把子笑道:“原来是用枪的,那我就放心了!”

李景风不解其意。待沙鬼马队经过峡谷时,饶刀把子翻|身上马,双|脚一夹,纵马自高处一跃而出,两侧人马也同时纵马跃出,把路径遮断,将前|端的十几骑跟余下沙鬼分隔开来。

那沙鬼首领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见两侧天降神兵,正错愕间,又见一骑凌空飞来,一把鬼头刀半空中出鞘,阳光下明晃晃的甚是耀眼。沙鬼首领不及取枪,只得猛拉缰绳,那马直立起来,护住了身前。饶刀把子早已有备,这一刀并未挥实,反倒掉转马头,绕到侧面去砍首领。

那首领本以为他这一刀会劈在马上,这样他便能趁机取枪,飞身抽退后再来应敌,没料到他这刀只是虚招,见他绕过马身,作势欲砍。此刻取枪势必要放开缰绳,马蹄一旦落下,正面空门大露,他这一刀劈下自己就难闪避。也是他骑术精良,拉着缰绳掉转马身,又挡在饶刀把子面前。然而饶刀把子也在等他露出破绽,提刀纵马绕着首领不停打转,沙鬼首领只得跟着转,于是形成一匹人立的马儿不停原地打转,另一匹马又围着它转的景象,又是诡异,又是好笑。

若以距离论,首领的马是圆心,饶刀把子绕着它转,不易驾驭,然而首领的马却是人立,难以久持。这画面虽然好笑,实在凶险,饶刀把子一旦过快或过慢,没绕到首领侧面或者错过挥刀时机,那首领即刻便能以马挡刀,取枪还击。那首领也是苦不堪言,他双手拉着缰绳不敢放开,无法取枪,他要闪刀不难,取枪不难,放手更不难,难在放手同时要闪避这一刀,又要后退。

这僵持只是短短一会,后方杀声震天,双方人马已经对上。这胜负一瞬,端比谁的骑术精良,马力持久。沙鬼首领的马终究吃力,支撑不住,前蹄落下,它这一落下,首领中门大开,一道白光逼至眼前。他也真是个高手,身体向马侧翻落,于间不容发的一瞬避开这杀招,同时右手摸上枪杆。他虽被逼下马,只要枪还在,仍能一战。

然而饶刀把子这一刀仍是佯攻,刀势一转,不是砍人,也不是砍马。

他砍向那柄枪。

那是一柄精钢打造的枪,连枪身也是钢制,这一刀自是砍不断枪柄。但阻止了首领抽枪的动作。

首领尚未握稳枪杆,就被这一刀的力道所阻,一拉一扯之间,那枪把|持不住,脱手飞出,那马也脱缰而走。

落马,失枪,饶刀把子没给首领捡枪的机会,仗恃优势,纵马逼向首领,快刀连砍,逼得首领连连后退,直退到山壁边上。饶刀把子大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肚,半边身子挂在马上,挥刀砍向首领胸口。这一次,不会是虚招了。

那首领双手上下一合,要使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然而夹是夹住了,饶刀把子这一刀何等威势,又岂是他说夺就夺?“噗”的一声,被当胸斩成两截。

饶刀把子翻身下马,割了他首级,站立在马身上,高高举起,狂声吶喊,状若疯狂!

那嘶吼声在初雪过后的荒漠中回荡不止。

余下的沙鬼纷纷逃窜,留下了他们劫掠来的粮草辎重,足够饶家寨过个好年。然而饶家寨的人也不是没有损伤,在饶刀把子与首领纠缠的这段时间,他们死了三名弟兄,伤了十余名。虽然对照战果,这样的损伤是微不足道的,但李景风回到寨中,见他们家人哀哀哭泣时,仍是不忍。

“刀口上挣杵儿,生死由命。”饶刀把子道,“每趟出门,心里都有数。”

“为什么要当马贼?”李景风问道,“你功夫这么好,难道找不到活做?”

饶刀把子半晌不语,过了会,叹口气道:“你还不懂,世上没有处处周全的事,万般由命不由人。”说着又用力拍了李景风的肩膀,说道,“这次你是头功,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说吧!”

李景风道:“把剑还我,放我跟那名老人离开。”

饶刀把子道:“这是三个条件,而且我不能放你离开。”

李景风道:“我不会出卖你,也没人知道我来过这。”

饶刀把子静静看着李景风,缓缓道:“你没背着三百条性命,你不知道这一点险都不能冒。总之,你只能入伙,要不就继续关在这,你换个条件吧。”

“把那个老人放了。”李景风道,“我看寨主也是条好汉,这样折磨人有什么意思?”

饶刀把子摸了摸下巴,道:“跟我来。”

他拉着李景风来到牢房,一开门,臭味又扑鼻而来。他走向那老汉,伸手取下他口中的束缚,那老汉狂叫一声,张口便咬,饶刀把子哪能让他咬着,缩手避开。那老汉口中不停喃喃念着:“像……向儿、琪琪、小马……”李景风仔细一听,才知道他口中念叨的不是动物,而是人名,又见他神情惊慌,喊道,“妖怪!鬼!妖怪!波旬……是波旬!……妖怪啊!……啊……”说着抱头痛哭,看着自己双手,猛地大口咬下。李景风惊呼一声,饶刀把子出手如电,扣住他下巴,又把木棍塞回他嘴里绑实。

“我五年前见着他时,他已经疯了,把自己的手都给啃烂了。我砍掉了腐烂的手指,只保存下这些,为了让他保命,不得已把他囚禁起来。”

李景风讶异道:“那……老洪说他是为了逃跑……”这一想立刻明白,那是老洪骗他的,于是又问,“你认得他吗?”

饶刀把子摇摇头,道:“不认得,但他闯进山寨,就不能放他离开。”

李景风心想,连个疯子闯入山寨都不让离开,自己要离开饶家寨岂不是更难?一念至此,更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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