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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婚之老公是特种兵 驾校情缘潇潇破除_人间世

襄阳城东十余里外,有一座小小山坳,山坳里零星散布下一个小小村落,名叫玉家村。

这个村落里的村民一向都很安分。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乡里曾经住过江湖中人,甚至是小有名气的江湖中人。

他们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他们一夜之间都死尽了。

直到临死之前,他们还在苦苦思索那个执刀的人说的问题——

“那个药庐里的和尚与那个姑娘,到哪里去了?”

玉家村的村民一辈子没沾过江湖里的事,燕西楼也不会傻到真以为能套出什么信息。

但他并不耐烦去天涯海角外翻寻,只能用这种极端残忍的办法将她逼出来罢了。

当他杀到最后一人时,那一袭红衣的女子终于出现了。

她在月色将晞、黎明忽起的时刻出现,一袭红衣如血,在山林残月中鼓荡起猎猎风声,幽艳的眉目底里,全是冷彻的寒光。

她身上犹负着行囊,手中是一柄样式奇拗的短剑,月色映着剑上吹毛断发的银芒,只是一道剑气,竟然将他的长刀震开了去。

然而她的剑气却也伤到了他刀下的那个村民,只是几个抽搐,那凡人就倒下了。

燕西楼看着她迎着风缓步朝他走来,嘴角散漫一笑,“真是奇怪,我们明明也是普通人,却因为有了武功,就好像成了操纵他人生死的神仙了一般。”

她走到他面前三步远,止步,淡漠地扫视一圈周遭颠仆的尸体与狼藉的鲜血,“操纵他人生死的,不一定是神仙,也可以是鬼魅。”

“是啊……”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袖间半掩的短剑,又慢慢上移,自她绯红的衣衫到她雪白的脸颊,她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落,满肩墨黑反映着月华,又倒映回她那双黑如夜色的眼瞳之中。他笑了,“你的武功何时这么厉害了?”

她淡淡掠他一眼,“人都是会变的。”

他点点头,“比如说,你的剑就变了。”

她抬起手,左手食指在短剑的锋刃上一划,“此剑名为秋水。”

“你原先那把呢?”他终于发问。

“丢了。”她淡淡道,转过身去,“你杀了全村的人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这一座药庐,苏寂自己也已三年未至了。

方才她到药庐时,发现四处都有带泥的足印,心中生疑便追了出去,果然在村口的树林中目睹了那一场杀戮。

她知道燕西楼素来杀人不眨眼,何况玉家村的人于她也毫无恩怨瓜葛,见到那些鲜血与刀光,心中竟是一丝波澜也不起。

然则她虽然无情,却很聪明。

她聪明地知道燕西楼是为她而来。

小院之中,那一株梨树正落了满地雪白的花瓣,随着夜风簌簌飘摇,将冷月空影投落泥土之中。苏寂走到那树下,蹲下身来,便伸手去扒那土。

燕西楼皱了皱眉,兀自在一旁抱胸而立,冷眼看着。

苏寂在那泥土里扒拉半天,终于,抱出来一只满是泥尘的赭色酒坛子,朝他扬眉一笑,“原来它还在。”

她这一笑婉然,好似瞬间变回了三年前那个天真而执着的女孩,面上还微带着赧然的红晕,倒令燕西楼一怔。

他便默然看着她在庭院中摆出方桌木椅,又从厨房里找出两只碗,到天井里洗了许久,回来放在桌上。她又抱起酒坛子一边斟满一碗,浓郁的酒香顿时洋溢出来,燕西楼鼻尖即刻一痒。

她端起碗,笑道:“燕西楼,你我也算老朋友了,下次要找我,大不必如此费尽周章。”言毕,一饮而尽,还向他亮了亮干净的碗底。

平素最为熟悉的酒碗就在手中,燕西楼却觉有千斤般重,竟不知当不当喝。

“苏姑娘……”他犹疑欲言,她却大笑摆手:“喝了再说!”

他将心一横,仰首饮尽,“哐”地一声重重放在桌上,“苏姑娘,我有话问你。”

她双眸微微眯起,如一只伺机待发的小狐狸,话音微沉了几分慵懒,“说。”

“灵山派灭了,你知道么?”

苏寂眸光一滞,“什么?”

燕西楼顿了顿,“灵山派灭了。”

苏寂静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低声道:“你是因为沧海宫来找我的?”

月华如水,一庭俱是空空影。

“我已离开沧海宫三年,灵山派的事,我并不知情。”她又斟下两碗酒,“你来问我,恐怕问错了地方。”

酒香萦纡之中,燕西楼依约能分辨出她提及沧海宫时那全然不忍回顾的神色。“你这三年去了哪里?”话题却轻巧地跳跃了过去。

她寥落一笑,“四方逃难罢了。”

他惊讶,惊讶之后又是惊痛,“这——为何?”

“因为我杀了公子。”她的眸光平静地抬了上来。

燕西楼先是一愣,好似全然被这寥寥数语惊得魔怔了。旋即他便摇头,语气十分笃定地道:“不可能。”

“不可能?”她微微一笑,好似不置可否,眸光却冷如出水之冰。

燕西楼摩挲着剑柄上的明珠,沉吟着道:“柳公子虽已很久不曾亲自出面……但沧海宫行事一如往常,黑白两道也无甚动静,若是柳公子果真……这世道断不会如此。”

“那是顾怀幽瞒得太好了。”苏寂低声道,“这个女人很厉害。”

燕西楼又摇了摇头,“不论如何,我总是不信他就这么死了。你的武功不如他——”

“不说这个了。”她笑着截断他的话,“总之我已不是沧海宫的人,今晚之事,不过杯酒而已。”

燕西楼只觉喉头又干又苦,竟似是被那追香陈酿烧的,“若灵山派的事果然与你无关……那便是有人蓄意要害你,你须得小心为上。”

苏寂微微歪过脑袋,双目清亮地看着他,“害我?”

燕西楼叹口气,便将江玉关的遗言向她叙述了一遍,她眨了眨眼睛,目光虽清澈却深不可测,“我知道了。”

月影微移,半庭如雪。

燕西楼几乎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要离去,月光濛濛如絮,身后女子却忽然低低唤了一声——

“哥哥。”

他全身一震,而后,脚步便如被胶漆粘在了地上,连回头一望都不能。

苏寂安静如河流的声音在身后缓缓浮动而来。

“这三年我做了很多事情,恐怕哥哥不知道吧?我是确实没有想到我的亲生哥哥一直就在我身边,还连续躲过了两次大难,至今还能与我相对饮酒,上天……也算待我不薄。”

她端着酒碗,慢慢地走到他身前来,“这三年,我去了滇南,也去了漠北,爹娘当年的死因我也算查知了十之二三,哥哥想不想听?”

沉默了许久,燕西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爹娘……是被御琴门所害。”

苏寂淡笑颔首,“不错,柳拂衣也是这样对你说的。”

燕西楼失声道:“什么意思?”

苏寂伸出修长玉指,在酒碗中随意蘸了蘸,便往那木桌上写字。月色时隐时现,字迹微明即灭,燕西楼皱眉凝视,却是越看越糊涂。

苏寂看他表情,又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看不懂。这是一本琴谱。”

“这琴谱名叫《既明谱》,我第一次见到,是在沧海宫中,柳拂衣将它当做十分机密的宝贝藏在密室里。

“我起初根本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它对柳拂衣很重要,所以当我劈断他双腿逃出沧海宫,便顺手偷走了这本谱子。然而这琴谱我却看不懂,便去求教御琴门曲门主,曲门主说这琴谱蹊跷,或是一门武功秘籍,但却必须要有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箫谱与它配合才能成调。

“后来御琴门被灭,曲门主下落不明,我也就只能自己钻研。机缘巧合,我又被赵无谋——赵存信所掳,关押在神仙谷的地牢里,在那个地方,我发现了……娘的遗物。”

一直在静静聆听的燕西楼终是倏然变色,“娘——神仙谷?”

苏寂自袖中拿出了一方薄木片递给他。木片上刀刻印迹,经年消磨,却还容留着当初银钩铁画的铮铮风骨——

“我行无常,生必有尽。来生来世,再做夫妻。”

燕西楼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这是……这是娘的笔迹。”

苏寂道:“不错。可是众所周知,血燕子夫妇是双双殒命漠北断门崖,为何娘却会在神仙谷地牢中写下这样的誓言?而况当年,孤竹君名气不盛,但与爹娘也算好友,为何要将娘关押在那个地方?”

“难道……是孤竹君?”燕西楼只觉不能置信,“他暗算了爹,再关押了娘,为的是……《既明谱》?”

“这一桩,我也想过。”苏寂深深吸一口气,“可是,我却在那牢房的锦被上发现了娘书写的另一本——不,应该说是另半部《既明谱》。如果确然是孤竹君害她,她却将抵死坚守的秘密写在这样容易发现的地方,岂不是太过矛盾了?”

燕西楼不说话了。他发现当年之事的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将《既明谱》的两半合二为一,便开始日夜钻研。我当时很想为……报仇,”苏寂的眸光黯了黯,却隐了一截话,“所以拼命地练。我初时的想法是按那曲声的规律调运真气,那样一来的确功力大增,可是……竟走火入魔了。如果不是……有人在旁帮我,我或便死了。”

燕西楼道:“是你练错了,还是谱子有假?”

苏寂道:“都是,又都不是。其实,《既明谱》是需要男女两人一同修炼的武功。”

燕西楼一听立刻大皱其眉,只觉父母写出这种诡异不伦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苏寂却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古有《玉/女心经》,近有《素心剑法》,男女同修,只要持心端正,又何尝不是正宗武学了?何况这《既明谱》既不需人脱衣也不需人交合,只要对输真气,阴阳反调即可。”

燕西楼默了默,道:“那么你修成了?”

苏寂摇头微笑,“没有。”

“你方才还说……你身边有同伴?”

“是的……”苏寂想了很久,方慢慢道,“那个同伴,不是男人。”

燕西楼思量着道:“如果只有半部《既明谱》,是不是便注定走火入魔?”

“不错。”苏寂道,“我想了三年,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娘故意只写半部,是为了害死那个要挟她的人。却没有想到她死之后孤竹君将她的囚室完好地封了起来,那锦被里的秘密竟从来无人发现。”

“神仙谷素称名门,怎么会……做这种事情。”燕西楼低声道。

苏寂蓦地冷笑一声,“哥哥,你也是从名门里出来的人,你且告诉我,名门会不会做这种事情?”

燕西楼不答。

苏寂又道:“当然了,似这种灭门大案,神仙谷不是沧海宫,行事之际总有几分顾忌。所以,孤竹君需要帮手。”

“御琴门。”燕西楼眉头一跳。

“不错。御琴门是我们看到最直接的凶手,其实也就成了孤竹君的替罪羊。”苏寂浅声道,“御琴门以声乐立家,自然对《既明谱》垂涎若渴,但却没有想到苏门都被屠灭了,他们也找不出《既明谱》的半点踪影。孤竹君怀着独吞秘籍的私心,偷偷救下娘亲把她关起来讯问,御琴门恐怕是不知道的——只是我始终不知,孤竹君究竟是如何救下她来。”

燕西楼静静地道:“然而真正的《既明谱》却落在了柳拂衣的手里。”

苏寂望着那苍白的残月,孤零零地笑了,“年复一年,他总是对我说,那是出于我爹娘临终的嘱托。”

“他对我说过多少次谎,我已记不清了。但这一次,无疑是他骗我最狠的一次。”她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着酒碗,那月亮便在水中碎成了千片,“他骗了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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