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莫一菲在线阅读_38.抓到了哦，整个夏天/Agony若木
对于法雅来说，吹笛子，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事情，没有之一的那种。
练习笛子作为她唯一所知道的人生目标，是她每天都必须去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一如既往，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有过任何的松懈；之所以说是她最困难的事情，是因为她练了那么多年却依旧吹得并不熟练……
难道说，念灵也有一觉睡醒就把事情全忘光的毛病？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那么多年的练习，总该有个结果，那么就在今夜，法雅将迎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听众——一位名为奈原的少年，一只叫做奈原的恶鬼。
只要，只要努力就好了！
虽然是自己经常做的事情，但在真正开始演奏前，法雅还是感到了十足的压力，那种紧张感的源头就是边上的奈原，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等会出丑，法雅选择先给自己打打气。
悄悄地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奈原，异变畸形的恶魔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没有攻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身上的恶魔鬼影依旧在燃烧，只是那颜色却比刚才淡了很多——等到它完全消失的时候，奈原应该会死的吧？
简若这么想着，心情莫名的有些压抑。再看向法雅，少女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修身的白裙裙摆随着夜风而轻轻舞动，娇俏的少女，干净的白裙，凉爽的晚风，三者合一，给人一种夏天独有的清凉气息。
法雅举起手里一直握着的竖笛，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奈原，眼神复杂而迷茫。
开始了，平时一直在练习的曲子，带着一丝童谣风格的欢快，让人听着就仿佛再也不会孤独了一样。
曲子一开始还是断断续续的，毕竟它的演奏者并不是一位很好的音乐家，但随着小曲的调子渐渐欢快，少女的演奏也更加纯熟起来，悠扬的笛声在风中传出很远。
简若静静地听着，手里握着的魔剑不知在什么时候松开了，斜斜地插入泥土地面，就连聒噪的奥斯汀此时都没有说话，变得格外安静，似乎也在欣赏着这首难得的曲子。
这只属于夏天的曲子啊……
或许法雅在吹奏的技巧上完全是一窍不通，但那曲子所包含的意味却很好地传递出去，那是蝉，是山道，是马戏团，是夕阳下的并肩的少年和少女，是过往的记忆……
是互相约定过的夏天。
小曲继续吹奏着，不知道法雅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奈原，眼神中充满了未知的悲伤，但她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演奏，只是一边看着他，一边继续吹，一抹淡淡的微光从她身上泛出。
奈原同样安静地站在原地，他身上的恶魔虚影已经淡化了许多，若隐若现地披在他身后。被冠以梦魇之名的恶魔此时的表情尤为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似乎现在正是他所希望的时候——尽管它的代价是灰飞烟灭。
欢快的曲调飘扬在空气中，构成某种特殊的波动，不知道法雅是用了什么办法，一幕幕过往的景象如幻灯片般浮现在空气中。
夏天的地下室里，灰头土脸的少年笑着，邀功一般向少女展示着手里的蝉。
夕阳下的山道，并肩行走的少年与少女讨论着今天看的马戏和那首让人难忘的曲子。
观众散去的马戏团，娇小的少女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小丑，她想把那首曲子再吹给某个人听。
寒枫城外，将要进山的少年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少女羞涩而笑，笑靥如花。
山内基地，瘦弱的少女独自面对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恶魔，害怕而委屈，表情却坚定。
画面越变越快，快到简若看不清的地步，但奈原睁大双眼，他能看清，因为他记得那些事情，那些他原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成为魔族，受到折磨，杀出基地，被骑士长枪贯穿，他隐约记得少女最后站在他身前说了什么，那是记忆缺失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呢？
他终于想起。
“请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少女如是说道。
“请一定要等我，回来……”
奈原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变得极为嘶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隐约间有痛苦的意味。
“你……”笛声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停止，于是周围的一切幻象也随之消失，简若看向法雅，女孩在笑，但脸上布满泪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在强行压抑着哭声，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奈原，你是奈原啊！”少女的哭泣终于压抑不住，泪水如溃堤般流出，“你是奈原，对吗？”
奈原看着法雅，眼底的温柔掩藏不住，“是，我是奈……”
少年的身躯轰然倒地，身后的恶魔虚影消失不见。
“奈，奈原！”
少女瞪大眼睛，小脸上写满的惊恐，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朝着不过百米外的奈原冲去，小心地跪坐在奈原身边，手轻轻地抚摸着奈原的脸，有些粗糙，但她抚摸得很仔细。
简若默默地看着远处的两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转身朝着小楼飞快地跑去。
法雅跪坐在奈原身边，泣不成声，恶之念剥夺的记忆已经回来，或者说，善与恶双念终于完成了融合，她是完整的念灵，但她也是法雅，是那个一直喜欢着奈原的法雅。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奈原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变得清晰起来，“变成魔族那么多年，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样的我，早就该死了吧？在死之前还可以得到小法雅当年答应我的礼物，这个结局，其实还不算坏吧？”
“可是……可是……”法雅抽泣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用哭泣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悲伤。
“好啦，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奈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得出来，即使是做出这个表情也让他很痛苦，但他还是想让眼前的女孩放下心来。
“我不想你死……”法雅哽咽着说，伸手握住奈原的手，这是她很久前就想做却始终没敢做的事情。
奈原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有些累了，是时候解脱了不是吗？
歪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奈原很想摸摸她的脸颊，却已经没有力气再伸出手。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会在夏天开放的寒枫花，那些山里的精灵，一到合适的时候就会一齐盛放，连绵的花儿会铺满整片山野。
那是属于夏天的最热烈的颜色。
“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给你找一朵寒枫花……其实以前有采过，但都没来得及给你……”奈原喃喃道。
“给你。”法雅的哭泣声中，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奈原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入眼处是一朵火焰般的红，他愣了一下。
“夏天的话，没有一朵寒枫花，会很遗憾的吧？虽然是前两天采来的可能不那么新鲜了……”简若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目光却很认真。
“反正要死了，还是不要有遗憾了吧。”
说着，简若将手中的花递给奈原，然后自顾自地走远，“这样做的话，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吧？”无人的地方，简若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奈原看着天空，无声地笑了，眼睛中映着寒枫花的娇美柔弱。
他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仅余的那只手——尽管这么做会加速他的死亡，但他并不在意。
寒枫花从掌心处滑落，落在少女的裙摆上，红与白构成最和谐的颜色，把少女衬得比花还要娇艳。
奈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伸出的动作却是极为坚定——轻轻地，触到了少女的脸颊。
“看，还是抓到了哦，整个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