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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浑身燥热难耐 喝多了被几个_武安侯传

季陵几乎可以发誓,自己混迹江湖多年,也算曾与不少高手低手过招拆招,点到为止的有之,拼死相搏的也曾有之,但若说脸上挂了这样重的彩,这还当真是头一次。

此时此刻,他的鼻子正撞到了地上,不必抬起头,便知两道鼻血已经奔放地淌下,不仅如此,这一股酸痛还直冲上脑门儿,叫他只一眨眼,又有两道滚滚热泪也“啪嗒”“啪嗒”随之落下。那定身夺魂针的后劲厉害,他此刻双臂僵直,想撑身自地上起来,竟一时也办不到,只得心中咒骂不休。

忽觉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一托,扶了自己起身,坐回到织席之上,费力地抬手好生揉了一番眼睛,方才看到跟前是都给他吓了一跳的李慎之和褚宏嘉。

李慎之寻了张帕子给他捂着,又理所当然地向褚宏嘉吩咐道:“你去寻个医官来。”

季陵正因鼻子又酸又疼,泪眼婆娑成一副可怜相,听见要叫医官,却顿时有些心虚。暗道,自己身上中过那毒针,尚有余毒未清,若是医官能瞧出来,恐怕不好交代,只得捂了鼻子叫道:“只是撞了一下!一会儿止了血涂些药便好!”

李慎之见他那手帕给血迹迅速浸湿,蹙了蹙眉,却显是并不这样觉得,摆摆手示意褚宏嘉快去,自行伸手隔了丝帕掐住了季陵的鼻尖。

季陵给他捏着鼻子,拿滑稽的古怪腔调讪笑道:“真的无碍!”

李慎之瞧着他不知在何处撞出一个红印的脑门儿,忽然有种照着他的脑袋狠戳几下的冲动。他委实想不通为何有人在他这般的年纪里,还能因为自己冒失莽撞,毫无来由地摔这样凶一个跟头,何况他还曾亲眼见他一越丈远,身法明明远胜过寻常人。

正迟疑着要不要动手的功夫,却只听季陵不自在地动了动颈子道:“僵得很。”似乎是想要伸手去从他的手中拿过帕子自行捂着,手却好像找不见鼻子在何处了一般,笨拙地在他的手旁侧摸索了一个遍。

李慎之只道他是此刻还不忘胡闹,终于一巴掌将他的手拍了下来,又见眼看血流的不似先前那般凶猛,帕子也差不多给血迹染透,忙又朝着殿外喊了两句,叫人另送了帕子来。

季陵方才的那一阵子僵麻总算才过了劲儿,抬起手自他的手中接过帕子按着鼻子,感觉到血渐渐止了,忙将脸擦了擦干净,仰着脸朝着李慎之可怜兮兮地笑道:“已经好了!别叫医官了吧,已经够丢脸了!”

李慎之心道,倒还知道丢脸,又见他的鼻子红肿,伸手捏了两下,他皆连连惨叫,总还有些担心他撞伤了骨头,“至少要叫医官来看看骨头,我瞧着你的鼻子现下有些歪。”

季陵这才真正给唬住了,惊恐地伸手小心地在红通通的鼻子上摸了半天,也未知究竟是何处歪了。

今时不同往日,过不多时,医官便给请了来。年迈的老医官在他的脸上摸索了半天,方道虽未伤到筋骨,但最好还是敷些药消肿,把黑糊糊的药膏厚厚地替他糊了满脸,又替他包了上才走。

这副模样一出,莫说是褚宏嘉,便是还在孝中久未展颜的李慎之,都未忍住,跟着笑了出来。季陵摸了摸那好几层裹在鼻梁上的麻布,哼哼两声,只觉自己流年不利,命途多舛,自来了金陵便说不出的倒霉,也不知已遭了几回血光之灾,暗道,待月中归家,非要去寺中好生地烧香拜佛去去晦气。

隔日,李愣之发了痹症的消息果然便自南苑传了来,一时宫妃皇子接踵而至,络绎不绝,纷纷前来探病关怀。

李愣之年幼身残,并未与年岁稍长的皇子一道住在东苑,而是与母亲同住。到了开蒙启智之年,贤妃便向天子奏请,说此子体弱,医官皆道其难享遐龄,甚至难有常人之寿,不若只令其知礼,学些文房四艺怡养性情也就罢了,天子一向对贤妃多有偏爱,自然应允,因此其人另有翰林教导,始终未与几位长兄一道读书。

贤妃出身清河云家,若非李愣之身残羸弱,只怕未必逊于楚王,连天子亦不禁深以为憾,一直有意与她再得一子,却未能如愿。此事却是叫抚育有幼子的几名宫妃暗里动起了心思,愈发勤加走动起来,打的是为亲子谋个好出路的算盘,只是贤妃冷性,多是闭门辞客罢了。

这些事是季陵从孔怀殿中新来的两个宫娥口中听来的,听罢却叫他糊涂更甚——譬如说那贤妃既是出身赫赫大族,又如何能学来那般武功?若说她是老妖怪一般,扮作了他人,那李愣之究竟是不是她的亲子,真正的贤妃又跑去了何处?她虽身有绝学不能轻易暴露,可天子既对她宠爱有加,又何必叫李愣之假扮作足不能行的瘫子呢?林林总总,他是一件也想不通。

想不通归想不通,公事公办的探病却是少不得的。

李慎之如今尚在孝中,不宜探病,恐犯忌讳,季陵虽鼻子上顶着一块麻布,还糊着黑乎乎的药膏,却也不得不捧了礼物,代其前往。

贤妃固然颇受宠爱,但因喜静,却住得偏僻。常宁殿与南苑诸位宫妃的住所皆不相同,台基不高,亦不算碧瓦朱甍、雕梁绣户的华美所在,反而见素抱朴,颇有禅意,淡淡梵香叫人平心静气。

季陵由殿内宫人引着,入偏殿稍候,问过了方知竟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亲来探望,不禁“噫”了一声,心生好奇,悄没声地溜到了隔扇跟前,隔着碧盈盈的春水纱往外瞧去,却只见恰有一扇屏风挡着,只能听见人声,瞧不见人影。

他侧耳听着,只听见一个温厚的女声说道:“愣之这痹症难以根除,如今虽又发作,但总归与上次间隔不短,也算是个好迹象,你不必太过忧心。若心里不安生,只依我说的,去抄抄经便好——皇上一味偏信那些黄冠,你莫要听他,我为他取下‘愣之’一名,是楞严咒的楞,乃是佛顶光明,必能保佑他消除疾患灾厄。”

那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季陵暗忖道,莫非这就是太后了?

贤妃娘娘不复那日在三清殿顶上的豪迈气概,而是一派纯稚小女子样,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女儿与母亲说话的亲昵爱娇,“是,愣之如今渐渐长大,如今病的却比前些年少些了。我听您的,必定好好诵佛,不去随着陛下去信那劳什子黄冠道人。”

太后叹道:“你这话只与我说说便是,在他跟前勿要胡言,他自来便不喜沙门剃发火葬,称之为蛮夷风俗。他一向执拗,不喜便是不喜,提了恐又要惹他动怒,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前朝的事已够他气上几回了。”

贤妃道:“我与陛下说过的,他并未动怒,只说我见识短浅。我便说,母后也念阿弥陀佛,难道也是见识短么?他便没话说了。”

太后给她逗得一笑,“宫中除了你这丫头,还有哪个敢同他这般讲话?”

又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你是福气厚,还是福气薄。”

二人闲话几句,太后便说要回去歇午觉,贤妃起身相送,季陵连忙沿着隔扇一溜烟地跑到偏殿门前,侧头望去,看到了太后的背影,只见那妇人身量不高,发髻灰白,虽腰背未见佝偻,但观之至少已逾花甲之年。

他只道太后与老妖怪的年岁相差不多,否则又如何能谈情说爱?可如今看来,怎么都觉着太后比老妖怪要年迈得多了——唉,他从前在市井中曾听闻前朝诗人戏作“一树梨花压海棠”,想来老翁能娶少妻,老妇人也是能爱青年的了。

可老妖怪明明说的是自己早在太后入宫前便已与他两情相悦了,这委实是说不通。莫非他也是个白胡子老头?可他曾见他掀下半张面具,那个白皙的下巴,如何会长在一个老人身上?季陵思来想去,方才意识到此事只可能有一种解释。老妖怪与自己的师父一个样,都是为老不尊的老骗子,与自己说的,十句里也未必有一句是真的!

若是下回给他见着了,自己定要在他面前啐一口口水!

正自忿忿,却听见常宁殿的宫人在身后道:“小公子,我们殿下有请。”

竟是李愣之请他?

季陵随着她走过东廊,只见常宁殿的这半边不似前殿,皆以不透风的高丽纸糊窗,四处药气弥漫,叫他不觉就跟着放轻了步子,恍惚间竟觉得此处当真有个惊扰不得的病人。

寝殿的门被两个细白窈婷的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抬起头见季陵脸上糊着麻布,边沿还有黑色的药膏,皆忍俊不禁,却都温温柔柔的,并无讥笑的意思。

季陵自觉有点丢脸,又无从遮掩,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上的那块麻布,踏入了寝殿。

寝殿之中,李愣之正散了一头细密柔软的发坐在床榻之上,穿着一件澄碧水色的寝衣,底下露着一双白皙的小腿,和像是没骨头一般软软地放在软枕上的裸足。他的膝上敷着两个药包,正伸长了一双小小的手,在映着树影光斑的窗纸上比成一只鸟儿,模样漂亮得像一幅画。

听见人说季陵来了,他惊喜地转过头来,然后也似那两个宫娥一般给他逗笑了,细声细气地说道:“你的脸上怎么伤着了?”

那声调像个可怜可爱的女孩子,直听得季陵背上一麻,恍惚想道,也不知妹妹长到他这般年岁,是否也这样乖甜可爱,不觉就放软了口气道:“不小心磕了一下…不,不怎么打紧的。”

李愣之乖乖地点了点头,认真道:“哥哥以后要小心。”

又仰起脸,眨着眼向那随着季陵一道进来的宫人道:“我想与阿陵哥哥说会儿话,只说一小会儿,姐姐能不能出去一会儿?”

那宫人爱怜道:“那小殿下不可将药包拿下,要好好地敷药。”

李愣之将那颗漂亮的小脑袋点成了拨浪鼓。

那宫人又给他逗得莞尔,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门,袅袅婷婷的影子映在隔扇上,很快便走远了。

李愣之抻长了脖子听着响动,至终于听不见脚步声,方将药包自膝上拿起,随手一丢,望了眼季陵,忍耐了一瞬,之后捶床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是把整张脸撞在墙上了吗哈哈哈哈哈!”

季陵忽然很想在自己的脸上剐了一巴掌,他方才究竟为何会觉得这小兔崽子可爱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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