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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吃嫩草全21 干爹与干女儿_剑仙行

乔随原道:“这样,反正只是个孩子,等治好了疫病,送下山便是。你平素也别总守在剑冢,回别院过几天正常日子。”

温景岑许久没有回别院了,他从前住在那里,自从霁桓真人去世,他当上掌教后,要么便在剑冢修行,要么在主殿处理事务。

别院屹立在岳枢峰顶,苍松林间,积雪千年不化,湖水冻结,极少有人涉足,从冰面上的曲桥上走进去,院里的摆设非常简单,可以看见屋边倚着一棵参天古木,树下放着石桌,桌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

屋上层层黑瓦垒砌,飞檐翘角,廊下青石铺路,星星点点的翠色在地面蔓延,如此寒冷的气候也挡不住春意。

温景岑进来的时候,本以为会满是落叶的萧条之景,却没想到地上干干净净,连案几石凳也一尘不染,显然是被细心打扫过。

他看在眼里,神情未动,迈步朝里面走去,听到角落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便望去,院里花架被雪压塌了,一个瘦小的人影正拿木条重搭,手冻得通红,单薄的衣衫浸在寒风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年茫然回首,见到长身而立的温景岑,既惊讶又紧张,把沾满泥的手指在袍角擦了擦,吸了一下鼻涕,学着外面的弟子低头行了个礼,动作非常局促,“仙、仙师大人……”

温景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过来。”

江砚明白这位仙师对他的印象很差,自从泗县的尸山血海中降临时,便以一种极冷的目光俯视着他。那些庞大可怖的螭兽在他手下,如若蝼蚁,当周围其他修士陆陆续续赶到,问起仅存活下来的他,温景岑所说的“狼顾之相”四个字,言犹在耳。

少年谨小慎微地走近,不敢抬头接触他的视线,视线里有对方垂下的衣袍角。

温景岑问:“病情如何了?”

“还、还好……”

温景岑看他一边回话,一边忍不住哆嗦,不悦地皱起眉毛,直接抬手摸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江砚对他突然接近来的举动完全没料到,愣在原地,浑身上下的感官全部集中在额头前那只修长的手上,手掌的温度冰冷如玉,不知为何他高烧昏涨的脑海更加迷糊了。

“还好?都烫得和火炉子似的叫还好?”

少年回神,张了张嘴,“仙师大人,我身上有疫病……”

温景岑说:“嗯,何止疫病,疫病还没发作我看你就要先因高烧而倒了。”

“仙师大人,这疫病会……”

江砚的话还没说完,温景岑接着沉声道:“仙师大人是在唤谁?天虞山可没有仙师。谁叫你带病打理别院了,多手还是嫌命长?”

江砚怕再被打断,急忙地说:“……可接触带了螭兽疫病的病人会被感染!您刚才碰了我是会……”

温景岑面不改色,“嗯。那又怎样?”

江砚怔怔地看着他。

温景岑转过身,在树旁石桌边坐下,“区区螭兽疫病罢了。我道嶙峋,绝非因病而故。倒是你从未修行,一阵风就能把你吹散架了,白费我把你带上山的功夫。”

江砚被他那开阔和笃定的语气一说,总算肯放下拧巴,还记得所学不多的规矩,从另一旁用热水泡茶,小心地端到男人面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仙、那个,嗯……请用茶。”

温景岑坐姿笔直,银发垂落在肩膀上,看了一眼少年,视线转到冒着热水的茶盏上,静了许久,却没有伸出来手来接。

江砚的神色有些僵硬,端着茶的手逐渐泛起麻。

“从哪来的茶叶?”

江砚小声说:“看花架底下长了一些,怕再不摘就被压坏了……”

“你自己喝一口尝尝。”

“啊?我喝?”江砚惊讶地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等了一会儿,才试探地把茶杯递到嘴边,正打算一口喝下去,却猝不及防地被温景岑抬手一拦,那两根手指骨节分明,稳若泰山地抵在杯沿。

“花架底下,”温景岑平静地说,“种的是含有剧毒的镰草叶。”

江砚的瞳孔倏地收紧,手上的力一松,杯盏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上了温景岑的袍角。

男人端详他,“看起来你不知道,你没喝过茶?”

“我……我……”江砚惊慌失措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想,不是想害您……”

他出身贫寒,从前只闻过茶叶的香气,再加上镰草叶的样子和茶叶差不多,却没想不到自己端上来的是一杯鸩毒,难以去想对方在方才是抱着什么样心态看他,手忙脚乱地蹲下来,似乎想要擦拭温景岑衣袍上的水痕。

温景岑伸出手指抵在少年的脑门上,阻止他再靠近,“够了,下去。”

江砚把脑袋低得不能再低,心想对方定是对他厌烦到极致,敛好自己的沮丧不安,闷声应道:“是。”

.

待江砚的身影退远了,温景岑也没管衣袍下摆的水渍,视线扫了一圈别院,打理过后难得没显得荒凉,树上的常青藤果少了几枚,看起来这几天没吃的,这小子就拿藤果裹腹,还真是什么都敢吃,幸而藤果无毒。

亏得乔随原夸大其词,说得他以为人都饿得差点啃树皮。温景岑想到少年柴火一般细的手脚,又觉得也差不多了。

至于泗县的事,他也懒得跟一个半大小子继续介怀。给乔随原传消息,让他带点药混在晚饭里,给江砚送去。

天黑了以后,温景岑按往常剑冢的习惯在屋里打坐,夜深风雪交加,在呼啸声中却隐约夹杂了一些别的噪音。

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细细辨认,从南边的厢房传来,是不断走动的脚步以及冷得牙打颤的声音。

温景岑望着夜色里的窗阁,静坐了一夜。

岳暑峰上一年四季都有山雀,数量不少,到了清晨便四处啼叫,乔随原带着被褥和几件新棉袄上来了,笑眯眯地打趣他师兄,“你对人挺上心的。”

“就是别总使唤我啊,他本该是记你的人情。”

温景岑不咸不淡地撇了嘴角。

乔随原已经习惯了他这脾性,走到院子里,把东西交给江砚,再朝屋里使了一个眼色。

江砚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或者完全想不到这会是温景岑吩咐下来的事。

乔随原一叹,说:“换了衣服进去给掌教大人看看,对了,这衣服上的扣子有玄机,带着灵力……”

“灵力?”

“对,仙门里的东西皆非寻常,带着灵力你扣不好,去找掌教大人给你扣。”

江砚吃惊得结巴了一下,“真的吗?可是……”

乔随原睁着眼说瞎话,“真,无比真,这可是掌教大人的吩咐,我等万不能违逆。”

那会儿江砚还不知道乔随原是个大忽悠,看他和温景岑如此熟稔,虽信了,又觉得不大可能,纠结半晌,去了主屋。

温景岑盘腿坐在案几边,单手支着额角,另一手捧着卷书,看着江砚在门口晃来晃去,实在是不注意都难。

“你进来。”

江砚便穿着他那身新棉袄,手轻轻捏着两边衣摆,敞着怀,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个……扣子……”

他的声音太小,温景岑没听清楚,皱眉道:“什么?”

江砚一看他神色便紧张起来,稍微提高了音量,“扣子!”

温景岑的目光移到江砚的棉袄上,扣子没系上,做工很精细,便嗯了一声。

江砚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这声嗯是许可,便期期艾艾地凑上去,“您……扣呀。”

这下轮到温景岑脸露错愕地看着他。

江砚许久不见男人有动作,有些疑惑。

温景岑说:“扣扣子?你多大年纪了,以为还在襁褓里?”

江砚:“……”

他这才明白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是高烧烧傻了,慢慢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不出半个字,“……哦,这样。”

他脑袋里完全变得浆糊,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出去时头还险些磕到门框。

温景岑望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重新低头看那卷书,随即回过味来,刚才的反常一定乔随原说了些什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到了时辰,他便打算出去处理天虞山的事务,走到曲桥无意一瞥,注意到少年的身影,他又把棉袄脱下来收起来了,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衣衫,正躲在冰面上数木条,看来还是打算重搭花架。

温景岑淡淡地收回视线,停了数息,还是没有迈出去。

他扭头唤道:“江砚。”

江砚的耳朵尖动了动,立刻朝他跑来,可是风雪太大,他抱了一下手臂,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牙齿打颤。

温景岑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之中一点,刹那间,漫天风雪凝固,尽数悬停在半空。

眼前的景象太过不可思议,周围晶莹剔透的雪花清晰可见,万物化作无声的背景,少年不由呼吸一滞。

紧接着,温景岑三指扣紧捏决,手臂向左轻轻一划。

房檐和枝梢上的积雪,长廊垂挂的冰凌,桥面凝结的寒霜,别院乃至偌大的岳枢峰顶,连绵千顷的皑皑之景开始消融,雪水化开滴落的声音不绝于耳,宛若天神之手拨开了云雾,奏响了世外之音。

冰天雪地逐渐褪去,绿上新梢,生意盎然,可见往昔葱茏幽静。

那股刺骨的寒意从江砚的身上弥散,发麻的腿渐渐感受到了知觉,这场难熬的寒冬腊月终于瓦解,万物焕然一新,他好久也没有回神,慢慢地喃喃:“这就是……仙术?”

他觉得四处都新奇,站在冻结的湖面上,他来这些时日都在上面走走去去,冷不防现在脚下的冰块都碎裂开,整个人顿时掉了进去,还好冬日里的水不算太冰,呛了几口水,扑腾着,狼狈地冒出水面。

他打了两个喷嚏,正寻着怎么爬上去,却见面前一双干净的皂靴朝他走来,温景岑在桥沿半蹲下身,那头银发如若雪月,在拂晓之际的光线下,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江砚仰起头,眼里有些刺痛,男人白皙的手掌朝他伸了过来。

温景岑说:“是霁桓真人的《驭风游录》,第一式,万木回春。”

与男人相比,江砚的手上满是冻疮和茧子,指甲缝里还有泥,他犹豫半晌,手指微微蜷缩着,却没有触碰上去。

直到温景岑说:“你还要在水里泡多久?”

他才小心翼翼地触及,刚一沾边便被对方握住,两只手严丝合缝地牵在一起,他被拉出了水面。

温景岑,“为什么把新衣服换了?”

江砚讪讪地说:“……那些衣服太珍贵,平常还是穿以前的就行了。”

“给了你便穿着,天虞山还不至于差你两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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