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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毛笔刷下面 手放在里面_你眼中的世界

继国光也度过七岁的那一天,满怀希望地认为一切都会变好。母亲大人的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和上辈子比起来,现在的母亲大人不仅多活了一整年,甚至精神状况比上辈子记忆中的任何时刻都要来的好。

过去一年间继国岩胜依旧时不时偷偷摸摸地跑来“指导”继国缘一的剑术,每次都会被继国缘一非人的领悟力打击的体无完肤,随后带着点心去找继国光也大吐苦水告终,嫉妒、委屈、不甘心之类的情绪一点都不少,甚至在继国光也这边还会时不时被反讽一把,也许这是上辈子的继国岩胜没有被开发的韧性,明明是受到双倍的打击,这辈子的继国岩胜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木剑出现在小房间的窗外朝弟弟们招手,迎接下一轮的打击。

至于让继国光也胃痛了两辈子的继国缘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继国光也对“兄长大人”不够尊敬的态度,让继国缘一默默担任起“让光也体会到兄长大人的可敬”的重责大任,开口说话的次数虽然比上辈子多了不少,但十次开口总有七次以上是在换着花样称赞继国岩胜——兄长大人专注练剑时的模样、兄长大人指导剑术时的仔细、兄长大人把掉下来的小鸟放回巢里时的温柔、兄长大人……。

恍惚之间,继国光也觉得自己见到了童磨,他正在和自己宣传万世极乐教是个多么美好的组织,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童磨是缘一,虽然同样是传教,眼前传的这个是万岁岩胜教。啊,真不愧是被众神宠爱的继国缘一,身为神之子,在人间传个教也是十分正常……才怪啊!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是老天觉得他上辈子受继国缘一的罪还不够多 (四百年啊!),这辈子还要让他换一种方式继续忍受继国缘一式的摧残吗?

不管是沉默微笑的继国缘一,还是比较会说话的继国缘一,他都不想要可以吗?

话说继国缘一这种生物,果然就不应该存在于世对吧?有办法去找什么单位申请一下把他注销掉或者找个得道高僧还是阴阳师封印起来吗?

徘徊在胃出血和胃溃疡之间的继国光也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摆脱继国缘一的机会,居然是来自他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刻相逢之人。

不,应该说相逢之“鬼”,比较恰当。

——鬼舞辻无惨。

为什么鬼王会出现在继国家?是因为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继国家有人惹恼了他,又或者只是纯粹的一时兴起。

饶是继国光也作为上弦之一跟在鬼舞辻无惨身边数百年,除了鬼舞辻无惨对“青色彼岸花”的执着,以及透过血液掌握众鬼的能力以外,他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对方。至于追究鬼舞辻无惨出现的原因,就更没有必要了。

许多事情早就和上辈子不一样了,硬是要追根究柢的话,继国光也作为此世最大的异常,第一时间就应该切腹以维持两条时间线的一至性才对。

哭喊、尖叫、嘶吼、奔跑。

继国家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即使是刚接触到鬼王的血而转化的低级鬼,对没有日轮刀、不会呼吸法的普通武人来说也是如同夜叉一般的敌手,更别说这些鬼可能还是昨天还和自己一起喝酒的好友,会羞红着脸递出手绢的娇俏姑娘,失了先机又没有合适的武器,人类只能沦为饿鬼的佳肴。

“快!进去!快呀!”继国夫人从未如此粗鲁地对待三个孩子们,但是发生在眼前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容不得她考虑气质、仪态一类的问题,病弱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甚至将继国岩胜推的一个踉跄。

三个孩子们被推入的,是继国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箱子,当年少女时还曾经埋怨过娘家为了彰显财力弄出如此粗笨的箱子,比起闺蜜们精致的匣子简直丢脸极了!然而此时此刻的继国夫人简直不能感谢娘家更多。

麻木的左手扶着箱子,继国夫人压抑住颤抖的本能,将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布料叠回去,正好盖住三个想要往外探的脑袋,一片空白的头脑在看到自己的梳妆台时,突然迸发的灵光让她几乎是扑倒在妆奁前,胡乱抓出香粉在室内各处泼洒,特别是箱子附近,过于浓烈的香气让继国缘一忍不住埋在布匹上打了个喷嚏。

“嘘,忍耐一下,千万不要大力呼吸,也不要发出声音,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打开箱子,一定要等到完全没有声音了才可以出来!知道吗!”

继国夫人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抖,惨白的脸上仍就挂着安抚的笑容,只是就连这微笑都显得如此生硬。

“母亲大人,您才应该带着弟弟们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身为长子,应该……”继国岩胜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就让他彻底熄了和母亲争辩的心思。

“给我住口!你父亲这么多年的教育,就只是教出了一个莽夫吗!有本事你就像个家主、像个兄长那样护着弟弟们活下去!”继国夫人的一巴掌用力之大,指甲都在继国岩胜的脸上刮出了红痕和掀起的皮屑,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见血,而她这一生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在继国岩胜面前的怒吓,完全解开了继国岩胜长久以来对于父亲讨厌弟弟,却又不得不忍受弟弟们存在这样矛盾行为的疑惑。

随着厚重的箱盖被关上,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脸上一抽一抽的疼痛提醒着继国岩胜这一切不是荒诞的恶梦,而是比恶梦更加诡谲的现实。

这本该是和昨日一样,平凡安稳的一天。

继国岩胜结束了平日的课业,和父亲大人共进晚餐,并接受父亲大人抽查过去几日的学习状况。好不容易从父亲大人那里脱身,继国岩胜循着走惯了的小径来到弟弟们的屋子,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厨娘的女儿,那个知道他要偷偷地去看弟弟们,总是会给他包点心的姐姐,像是动物一样跪趴着地上发出古怪的吼声,而被她按在地上的东西……

没有尖叫出来,大概还要感谢光也突然塞到自己嘴里的拳头。虽然对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个对自己说起话来毫不留情,有着与缘一截然不同的淡定气质的弟弟,此时的眼神仿佛被噩梦缠身一般死寂,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类似的情况 (还是比这更可怖的画面),但在光也和缘一的又拖又拽之下,继国岩胜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并且不由分说地被塞到这个黑暗狭小的箱子里。

即使隔着箱子,继国岩胜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正在发生的混乱,以及——

“呀啊啊啊——!”母亲凄厉的惨叫。

有一双小手捂住了继国岩胜的耳朵,暖暖的,将母亲的声音隔绝。另一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臂,抑制着他想要立刻撞开箱子,将母亲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冲动。

“有本事你就像个家主、像个兄长那样护着弟弟们活下去!”母亲大人最后的教诲言犹在耳,继国岩胜怎么也没办法甩开弟弟们。他只能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黑暗,直到捂着耳朵的手收了回去,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继国光也是被继国岩胜还有继国缘一两个人一左一右拉出箱子的,在里头蹲了太久,他的四肢早就麻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母亲的房里到到处都是血迹,像是一幅用鲜血绘成的泼墨画。母亲的尸身……或者准确地说“残余的尸身”散落在庭院里,唯一能用来辨识那些肉块曾经属于母亲的依据,是黏连在肉块上的碎布依稀可见的牡丹纹样。

继国岩胜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继国光也呆滞地瞪视着眼前的惨状,任凭继国缘一用前所未有的力道紧紧捏着自己的右手,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是继国光也脑中,自从瞥见鬼舞辻无惨之后就反反覆覆出现的唯一一句话。

和上辈子不同,母亲活下来了,她也应该要继续活下去才对。对老天来说,生下了神子的女人不是应该要受到神明的庇护才对吗?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比一次走得更悲惨呢?

血的腥味混合着贵妇人爱用的香粉,充斥在鼻尖揉和成了一股粘腻又噁心的气味。继国光也并非第一次看到被鬼所害的家庭,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鬼却毫无抵抗之力,但如此清晰地体会到有什么东西被鬼夺走的痛,却是第一次。

过去他加入鬼杀队的理由和所有人都不同,不是为了守护弱者,也不是为了报仇血恨,更不是为了除恶扬善这种虚无飘渺的理由,只是为了超越继国缘一而已,无论是呼吸法还是斩杀恶鬼,都是他用来衡量自己是否又离继国缘一更近一步的尺规而已。

其他的队士们在看到恶鬼伤人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他从未想过要去理解,只要不断磨练剑术就够了,只要开发出更多的型就够了,鬼什么的只不过是磨练技艺的试金石罢了。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吗?

莫名其妙地被夺走一切,只因为鬼舞辻无惨的一个念头。为了他的永恒,其他的人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继国光也颓然跪倒在地,连带着把牵着自己的继国缘一也带倒在地上。趴伏在地上哭出来的时候,继国缘一牵着他的手也不曾放开。

——对不起、对不起。

胸口回荡着不知道要对谁说的道歉,说不出口的道歉。以及在脑海的某个小小的角落,恳求牵着自己的这只手永远不要放开的祈祷。

同一日,鬼杀队迎来了三个年幼的潜在队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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