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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眼小说 是我打扰了;以后_长门

楼下三间房楼上两间房。我说这有何难?池阳驿站生意如此清淡,一人一大间岂不恰好?

韩嫣有点羞涩地告诉我楼下除了房间还有粮仓。

“粮仓怎么了?”我不解。

“……耗子很大。”

“难道这里不养猫?”我打量四周,寻找猫的踪迹,“不就是耗子么,算它顶天了能有多大?”

“比猫大。”

嫩夸张,核泄露被辐射了?……得,前言收回。

因为得知楼下有睡到半夜惊现史前怪兽,虎视眈眈望着你的可能性,我随后坚决拥护全部人一起挤楼上的那两间。

阿仲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他可以住下面。他以前住甘泉宫后巷,那里的耗子晚上从窗户窜进窜出,个头也不小。

听得我一阵心酸。——这孩子小时侯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告诉他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那样不好。我们大家还是一处睡吧。”

话刚从我嘴里冒出来,韩嫣便在旁边锤胸顿足,作人猿泰山状——这小子呛饭了。

不是当我是男人的么?要装就装得彻底点。

醒悟过来,我也知道自己刚那句说得很没有水准,容易让人误会。

对面张骞想笑又不敢笑;张骞再往右的小曹同志一脸阴鹜,好象全国人民人均欠他八吊钱——不好意思偶给你丢人了;右边的当事人阿仲本就脸皮薄,现在其面色紫涨已经到了让人目不忍视的程度。

最后小曹兄下了口谕:

“我们四个一起,洛阳,你给我单独住。”

也就是说——按照性别分开睡。

您圣明。

我进了二楼西边厢房,不知为何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丈之内除了自己,半个人也没有,坦白说我从穿过来到现在头一次这么清净。

楼下的驿卒关了大门,别上长长的门闩。我遥遥听得见木头滑进去的铿锵响声。

我不是女侠,没想过跳窗户,况且我这边窗户外头直接是个崖,黑漆漆不晓得有多深。

我那点本事也只够从楼梯下去的。

等到大家都睡了,就可以离开了吧。

走不了的时候做梦都想走,真到要走之前,心里又着实有点忐忑。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我是知道的,外面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没亲眼见过,也猜得出十之八九。

汉文帝汉景帝窦太后所奉行的都是休养生息的政策,在历史上这一时期被称为文景之治。

首先还是要庆幸,至少不算身在满地饿殍的乱世,不至于走着走着被什么人看上,然后杀来吃了。

其后的问题就是要怎么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有人乒乒乓乓地敲门,我开了一看,来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

“还有什么事?”

他也不答我,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坐到榻上。

“你也过来嘛。”他信手拍了拍旁边的地儿。

过去挨了一点榻边边,小心翼翼地坐好。目测了下,两个人原始距离大概一百公分。

我无意识地啃着指甲。

他索性躺倒下去,四肢舒展,象一只刚吃过东西开始晒太阳的猎豹幼仔。凤眼微眯着,望着头顶黑黝黝的天花板,似笑非笑。

“阿娇姐,”

他终于开口了,“你不守妇道。”

“啊?”

我一阵错愕。

“……我哪不守妇道了?”

“我都看见了。阿娇姐一出来就和阿仲勾勾搭搭的。”

他懒懒散散地指控我,是有心还是无心,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竟完全分辨不出。

于是我呵呵笑了,说,对啊,我勾搭了,那又怎样。

很快我就知道了有些玩笑是不可以随便开的。

很快我就知道了什么叫自掘坟墓自食其果自取灭亡。

躲闪不及,一只手伸过来拽住我的腕子往下拉,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我身不由己滚了好几圈,眼里直冒彩色星星。我拼命地揉眼皮,等到星星消失了,才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拉开了我放在眼睛上面的那只手。

灯在他身后,照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黑暗中,两点星芒亮得出奇。

我就是再没胸再没脑,也明白这种情况百分之九十九要出事。

两个人躺在一种跟床具有相同功能的东西上面,姿势暧昧得另人发指,小曹的手撑在两边,身体遮住我头顶的天花板。

他吸气,呼气,气息被一丝不漏地吹到颊边,拂过脖子上的皮肤。

我觉得那气息很凉。于是很快醒悟,大概是我自己的脸和脖子在发烫。我摸了摸脸果然没错。他又一次把我脸上那只手给拉开了。

腿还能动。不晓得踢他一记撩阴式行不行得通?

“那又怎样?”

他重复着刚才的话,在我头顶很温和地笑了,饶是如此,我还是觉得波涛暗涌凶险无比。

“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吧?——我是拿阿娇姐没辙,但阿仲是我的人,我要他死,或是要他生不如死,都容易得很。”

请问……

小子,你是不是在吃阿仲和阿娇的醋?

阿娇,也许他对你,并不是纯属利用,全无感情的吧?

“奇怪……”

我喃喃道,“要说‘勾搭’,我今天也跟韩嫣勾搭了好几句。你怎么光说阿仲不说他?”

说着说着,趁他正在错愕我抽出身体坐起来,用力把他推到一边。

他也不反抗。滑到下面地板上,若有所思看我两眼,“我就只觉得你俩不对劲。总之你记住,以后不要理他,不准跟他讲话。”

呵呵,笑死,这位小哥,你是我什么人?

自顾自想着,一没留神,末一句居然脱口而出:

“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是你丈夫。”

少年顺理成章地回答。

不,你不是,你不过是阿娇的丈夫而已。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有点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说自己是皇帝。

“那要是我让你不和别的女人讲话,你做得到么?”我理了理自己身上凌乱得很暧昧的衣服:“我可是你妻子。”

“你指谁?刘陵?还是平阳家里的歌伎?”

“平阳家里的歌伎……这么称呼她不嫌麻烦么?她有名字。”

“哦。她叫什么?”

“不是吧?”我脱力了,“你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也没全忘,我知道她姓卫,凑巧和阿仲一样的。”

“……她叫卫子夫。”

怎么阿仲也姓卫?那他的全名就是……“卫仲”?

“卫子夫是姐姐送的,却之不恭;至于刘陵——”他冷冷地笑,“那丫头野心太大,我招惹不起。”

“野心大?我怎么没看出来?”

刘陵是个多可爱的小姑娘啊。

他信手玩着我的衣带尾巴,表情不屑,讲话的内容充满歧视意味:“就凭你看得出来什么?”

是,我就一睁眼瞎子。

“阿娇姐还记不记得帮我送奏折那天的事情?”

“摔得那么惨,当然记得。”

“祖母不肯见你,是因为她正和刘陵找来的说客商量着要废我呢。”

他说得平静。我悚然而惊。

“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把那东西送去……”

“最糟的情形是,”他转过头直视我的眼睛,“现在天下已经被祖母拱手送给淮南王刘安了。”

“嫩严重……”我恍然大悟后,用极为专注地眼神望着他,有点想笑。小子,看来你欠我不少啊。

“刘安那老匹夫,背后做这种事情,以为我会放过他么?”

他收回视线,在那厢自顾自说着。

“那你准备把淮南王怎么样?”

又有人在外头叩门。比先前那个的敲门声礼貌多了。

门没别。于是我高声说请进。

吱旮一声,门口的黑暗中浮现出韩嫣的小白脸,近看惨白惨白的,跟做了剧烈运动似的一头的汗。韩嫣大口地喘着气,手里一左一右提溜着两把剑。

我不明所以,只是看着。

“人来了?”

小曹问他。

韩嫣闻言点了点头,骂了句汉朝的文言文脏话,我听不太明白。

“这回五十个都还有多,怕是难办了。”

韩嫣边说边皱着眉头,小曹却反而笑了。

“也不奇怪,无本生意人人都想做嘛——我正担心人太少了没意思,这样倒还不错。”

他说完撑着地板站起了来,经过韩嫣身边时拿了他左手的剑,到了门边又转头交代我:

“洛阳,吃饭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想了想。

“知道知道,‘晚上好好呆在房间里,听见什么都别出来。’对吧?我一个字不差都记着呢。”

看这架势……陛下您这是准备要出门砍人吖?

——好好呆着。

姐姐我要是能给你好好呆着才有鬼。

心里正寻思,冷不防他又冒出来一句:

“记得就好。洛阳你什么都不会,要是到处乱跑,不小心被人削了脑袋什么的……我麻烦,你也麻烦。”

被人削了脑袋——对我来说似乎就不是“麻烦”两个字能解决的问题了吧?

小曹的话有明显的逻辑问题,但我没时间深究这些。

我得承认这句的唬人作用很明显,一针见血正中下怀。

闹得我想走……又还是不敢走。

大家觉得我怂包是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了……

数分钟后,我独居一室,阴阳怪气地蹲在墙角。

墙角堆着大把干枯的荇草,据说可以用来熏蚊子。我从上面揪了朵倒干不干的花下来,念念有辞。

走,

不走,

走,

不走,

走。

没了。占卜结束,大吉。(注:大吉你个扫把,那花有且只有五瓣……)

低矮的长案上放着简易的铜灯,灯油燃光之前,我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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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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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刚刚碰到门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它就好象带红外感应似的自己打开了。外面是没有点灯,黑漆漆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想来……或许这里的驿丞很节省。

陌生的,让人不安的气息蛰伏在角落里,我感觉得到,不知是否是我多疑。

似乎当时向前走了好几步,后来大约我跌倒了。

奇怪的是跌得一点也不痛。

开始痛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

有人骂骂咧咧,在旁边踹我一脚。张开眼睛来不及喊,甚至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有一桶冷水泼了我一脸。

水被吸到肺里,我坐起来拼命的咳。肋骨也很痛,痛得我坐不直只好绻着。抬眼看到刚才踢了我肋骨的人意犹未尽,他把水桶咣当一声丢到一边,紧接着第二脚又要踹到我身上来。

我顾不得又是咳又是痛的,赶紧避到一边去。

于是那一脚踢空了。

我冷冷盯着他。面前的人瘦小肮脏歪瓜咧枣,压根不认识。

“你是谁?”

我开口问他,声音粗嘎难听,不复先前阿娇的燕啭莺啼。

这是……我又穿了第二次?

低头看了看身上却还是先前的胡服。双手双脚被绑着,喉咙象火烧过,一定得了感冒顺便诱发咽喉炎。我想我依然身在两千年前,还是陈家的女儿阿娇,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大让人搞得拎清。

“你爷爷。”

他的回答干净利落。

提到我好久不见的爷爷,我顿时分外想念。

但面前这个古装瘪三很明显不是。

我环视周围,旁边有水缸,墙壁三面透风,到处都是割下来的草。好象是个马厩。

“你把我弄来的?”

国骂明明都到嘴边了,扛不过人在屋檐下,我忍住了继续问。

他蹲下来望着我沉默半晌,然后眯着眼睛答非所问:

“长得……象个婆娘……”

瘪三一边说着一边笑了,伸了一只手过来拧我的脸。

如果没弄错,这应该叫轻薄,或者说非礼。

我避之不及被结结实实拧了一把。

“娘哎,”他搓着刚刚占到便宜的大拇指和食指啧啧称奇:“泥鳅也没这么滑,难不成你真的是个婆娘?”

废话。不滑,不滑能当皇后么?

思及此处,诡异之感又油然而生。我既然是皇后,又怎么会混到被人又踢又踹,又泼水又非礼的地步?

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容易整理出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头绪。

我想起自己在驿站里莫名其妙就晕倒了,而面前这个人一开始连我的性别都弄不清楚。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吧?”

他问他的,我问我的,我们两个分别自说自话。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如果现在让我走,还来得及。”

“来得及……”他心不在焉地重复着:“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捡一条命啊。”

我言之凿凿。

“哦。”他一个字就把我的威胁给敷衍过去了,“那个等下再说,现在你爷爷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当他的身体压上来,我立刻就知道他所谓的要紧事是什么了。

“爷爷要验验你是公是母……”

他讪笑着开始寻摸我的腰带结。

丫的,我哪容得这瘪三扒我裤子。想都没想,绑在一起的两条腿撩阴式就踢了出去,他却仿佛是早就料到我有这一着,结结实实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凉了半截。

瘦归瘦,这人怎么这么有力气。

再这样耗下去我晚节不保。眼见得他的脸在我眼前很近,脸上的表情开心异常。

双手双脚都被压住动不了,我一发狠咬了上去。

他终于妈呀一声大叫了出来。

以前看过沉默的羔羊,汉尼拔大人有一次就这么干的。

当时我绝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会用这招。

血开始渗到我牙齿缝里,我闻到特bloody的味道。新鲜人肉其实味道很差,我这样想。

……为什么汉尼拔要吃这种东西捏?

孤有张良计,人有过枪梯。他抽出一只手来用力卡着我的脖子。我翻了好几下白眼,撑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只好松口。

我以为他顺势要把我卡死了。

也罢,死就死。

兴许死了,我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也说不定。

不妨试试看吧。

居然有人拿这种事情来做试验的。而且那个变态就是我自己。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蟆八,怎么回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马厩外的魁梧的人影向内吆喝着。

他这一喊,总算把我从鬼门关那里喊了回来。

瘪三蟆八听见这话哆嗦了一下,手赶紧从我脖子上拿开了。

“没……没怎么。”

他扔了我踉跄退后,捂着脸,恨恨看着这边目光如刀。

看什么看,我不也是受害者?我本来打算也用那个表情回看他的,不过头部被卡得缺氧中,请容我再缓缓。

“……也不过就是玩玩……”

蟆八这样跟身材魁梧的人解释,依旧捂着半边脸。

“哟,挺好玩儿的吧?”

“这不,小张叔……都整破相了……”他亮出颧骨上淋淋漓漓的两排牙印,切齿道:“我要宰了这小贱人……”

“不用,没事没事,”被叫作小张叔的人看了看,拍他的肩作安慰状,“……反正你长得本来就难看。”

-__-|||||……这真的是安慰么?

小张叔讲话虽然毒辣,不过深得我心。

“……况且当强盗的要长得好看的做甚?……”

那个什么小张叔还在旁边开导他,我伏在地上,一嘴狗血,大口喘着气。这样一来又发现一件事情,我的腰带在刚才拉拉扯扯的时候被扯断了,藏在里头明晃晃的金子撒了一地。

啊?他说什么?强盗?那这些被他们看见岂不是统统要充公了?

偶的钱啊……

这下不仅仅是肋骨和脖子,连心都跟着痛起来了。

“那这小白脸怎么办?”

蟆八不依不饶地跟我过不去。似乎还是没搞清我的性别,刚才还是小贱人现在又成小白脸了。

“放一放,等阿义他们回来再一起商量。”小张叔拿眼睛在我身上扫了扫,看到地上的金子后若有所思,“……要是没什么用,就随便你。”

一听这话,我低调地垂了头,向后瑟缩了下。

“听见没有?” 瘪三蟆八抖擞起来了,“等着死吧,小贱人。”

我当然听见了,他的意思是叫你现在不要随便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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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三面透风的墙,能够看得到外头一人高的芦苇。芦苇丛里大概有蟋蟀或是小蛇,偶尔会不安地动一动。芦苇梢头顶着很远出朦朦胧胧的橙色太阳。

我的双手在身后被异常结实地绑在马厩的柱子上,是那个所谓小张叔绑的,瘪三蟆八吃了亏以后似乎不太敢靠近我。两个人都刚离开。

钱都被拿走了。

另外……这帮人抓了人都不给人吃东西的么?

姐姐都快饿出胃穿孔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蟆八把他的瘦脸凑过来,我一定不会再嫌弃人肉的味道差。

没事看连续剧,里头的人都会磨绳子。

但我想起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既然有它,也许不用磨啊磨啊,铁杵磨成针那么辛苦。

我一面祈祷着“阿义”不要这么早回来,一面用力把绑起来的双脚够到手旁边,乍一看好象瑜珈动作。

出人意料,外表软玉温香的阿娇有一副硬骨头,够得我一头汗却还是不怎么够得到。这个女人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其他方面真跟废物似的。回头瞄了一眼,不看还好,手腕都被绳子勒出血来了。

想来我之所以不觉得特别疼痛,是因为难过的地方远不止这一处。

娘哎。

我这样感叹着,一滴眼泪从眼眶中猝不及防地跌落了下来。

姐姐我就这样很没用地哭了。

虽然不知道这样辛苦为了什么,但日子再苦还是要过。我紧咬着因为哭泣而酸涨起来的牙龈,心想不成功便成仁。

最后够那一下,连火灾现场的蛮力都用了出来。够倒是够到了,腰好象也闪得不轻。

割开手上脚上的绳子,我墙洞里钻了出去。马厩的大门不是不可以走,不过在我的观念里,逃跑的人如果从门那里离开的话,好象太过光明正大了。

马厩外面暮色正浓,不远的大树下面有个人,唬了我一跳。

躲到芦苇后面再看时,是蟆八毫无戒备,一个人在坐那里打盹。

……路还真是窄啊。

我倒是可以捅他一刀再走。

不过,我好象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了。

四下里望一望,马厩附着一破旧的院子,院子所在的地方是高处。前前后后都是丘陵,连绵起伏不晓得有几万公里。

我原地傻了半晌。

曾经想过要仗剑走天涯的我,现在既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晓得自己要往哪里去。念天地之悠悠,忍不住又要怆然而涕下。

嗓子里刚发出一声细细的哽咽,那厢蟆八就醒了。

我慌忙捂住嘴……不可能是我的哭声把他给弄醒的吧?——要真的是,也太夸张了。

他朦朦胧胧,一边挠着头皮一边站起来往马厩的方向走,我想完了完了,这下要坏事。

蟆八只需要从墙洞外往里探下头,就能知道个中蹊跷。

对不起,这是你自找的。

要是你一直睡不醒来的话,我就打算放过你了。

姐姐我从来没杀过人,你就来当第一个吧。换句鹿鼎记里的名言,就是你爷爷的,你死总好过我死。

蟆八哼着古怪的调调,要从我所埋伏的芦苇丛旁边经过,对深灰色芦苇后潜藏着的危险一无所知。

我无声无息地抽了一口气,逼开长长的苇叶举起了我的小刀。

空气黏腻,虫子在眼前嗡嗡嗡漫天飞。

脑子里的时钟越转越慢,时间仿佛都被拖长了。心脏在喉咙的下方,异常有力量地跳着。

他走过来,走得更近。

他穿着松垮垮的外衣,露出胸口瘦骨嶙峋泛着油光的一层皮。

就往那里捅。

乖,洛阳,不用慌,两三秒钟就完事儿了。

“我来。”

弦满欲断之时,意外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就在同时,一只手抓住了我拿刀的腕子。我惊了,手里的刀子应声落地。

话说回来,这声音甚是耳熟。

象风吹过来磨在石板上的细细的沙,悦耳动听。

能在这里听见,动听指数又直接上升N倍。

转过头去,略抬了眼,我看到旁边站着我记忆中皮肤黝黑,个性温婉的少年。

这就是传说中的救星啊。

有他在,有利有弊,但利要远远大于弊。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说得俗点比见了亲爹还高兴。

“不能弄脏了您的手。”

他如是说,依然拽着我的腕子。

蟆八听见了什么,问了一句“谁在那里”。阿仲顺势拉我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我眼前顿时只剩下他的背,近得能看清楚棕灰色麻布纵横交错的纹理。

我听见阿仲拔剑。

我听见蟆八说了“快出”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大约他是想说“快出来”吧?

蟆八的头在泥地上滚了几圈,沾了好些灰。失去了生气,现在应该叫做首级。芦苇的叶子沾上了长长一条血。

阿仲就这样干净利落地了结了一条人命。当他还剑入壳,转过身来,我看到他尚显稚嫩的容颜,上面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

早就对类似的事情习以为常了么?

“娘娘,您还站不站得稳?”

他弯腰问我。

本来就饿着,短短几分钟心脏的频率转了好几转,乱跳一气,现在的确是不大站得稳。

“没事。”

我故作轻松地摇摇头,松开了方才死死攀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小人救驾来迟,”他跪到地上,立时矮我一截,“娘娘恕罪。”

“说什么啊……”我慌乱地想拽他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你都还来不及了……”

一边这样说着,阿娇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乍听,还挺象鸽子的咕咕声。

刚开始我想叫几声就过了,岂知那只鸽子好象吃了兴奋剂,叫了好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我听得几近不耐烦,僵在当场不知道干啥好。

也对,我是真的很饿,几辈子都没有这么饿过。

只可惜我皇后娘娘的形象啊……

饶是阿仲涵养到家,喜怒不形于色,这次也没忍住。明明白白被我看到他嘴角弯了起来。

我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残阳渐逝,另一边一轮肥胖的满月正吃力地往上爬。

趁着淡金色的夕阳,我无意中发现一件之前未曾发现的事情。

阿仲……他笑起来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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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又写死一个人,罪过啊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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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头顶墨色的云翻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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