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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摸哪里 啊 不要 bl肉菊花含着睡_[*******日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座山,山里有只鸟,鸟儿头很多,数数有九个。

最初的九凤鸿漓不过是只普通异鸟,每天看日升月沉纳天地灵气,闲着没事儿就出山飞两圈,助上个把人为乐,再静静苏一苏远处山头的太子长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被篁山一带的村民称作“神仙”。人们感激九凤赐福,便为她建起庙堂,虔诚祭拜,并祈求“神仙娘娘”恩泽长久,护佑其子孙后代。

对于这些弱小的追随者,鸿漓一向有求必应,全力施为。然而人妖纷争日渐激烈,终于到了凭她一己之力无法护人周全的地步。

于是鸿漓现世向众人说明利害,带领愿意与妖共处之人归隐篁山,从此避世而居,不问外界。篁山妖族对鸿漓忠心臣服,并无异议,遂与村人同住,成就桃源之景。

这就是我与玄霄看见的幻境。

——至少,那曾经是真实的。

此后光阴荏苒,世上多少无谓鲜血汇成了沧海,累累白骨又把沧海填作桑田。而篁山自据一方,逐渐成为独特的“半妖”村落,安宁和睦,再无人妖界限之别。

只可惜欲念无穷,天地何其广阔,又岂是人人都能安居一隅。

所以,有人向神仙娘娘提出了新的愿望。

“不想一生囚禁在此,想去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是外面很危险。”鸿漓劝诫他们,“人会杀妖,妖会杀人。你们大多非人非妖,不容于常世,在外难以自保。”

第一个人退缩了,还有第二个。第二个被她吓跑了,第三个、第四个又会跟上。

鸿漓是只没什么原则的鸟,最终她在村人、尤其是孩子们的苦苦哀求之下选择了妥协。既然无法打消子民的愿望,她便决意为他们改变这个世界。

——然后她一败涂地,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看见世界终结。

其实平心而论,顾长别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自觉此等大事难以定夺,在权衡利弊之后,将鸿漓的愿景一五一十呈报了掌门而已。

他本就不善言辞,那一日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熬干了唾沫星子,竭尽全力想要让师父明白,自己并非“被妖女蛊惑”,而是由衷认可了篁山村落中的祥和图景,不再将妖魔视为娘胎里带来的原罪。

顾长别真诚希望,自己最信赖的师门能与鸿漓一起,让那样的清平世界来临。

“弟子誓与篁山同道,心意坚决。师父若不允准,要将弟子逐出门墙抑或立毙掌下,弟子都甘心领受,绝无怨尤。”

说完他连牙关都已咬紧,却不料师父一捋长须和蔼笑道:

“你不为世俗偏见所拘束,能够坚守本心,常怀宽和善念,何罪之有?你且起来,老夫有意与你那妖族朋友一见,还要劳你安排。”

顾长别想过挨骂、想过挨打、想过挨杀,向师父表明心志的一切后果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自己尊崇有加的掌门师尊是个心机吊。

他严守师命约来了鸿漓,鸿漓也仗着艺高胆大单身赴宴——货真价实的鸿门宴。

她方一踏入山门,便被派中七位长老结阵困住了身形。若论实力,鸿漓自是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但一来对方以众凌寡,二来占尽天时地利,她乍遇陌生道法,一时间竟是难以脱身。

“小长别,”鸿漓怒极反笑,笑得冷冽锋利,如同一把出了鞘的钢刀,“这是什么意思?”

而顾长别愕然无话,脸色煞白像具死尸——他懵逼了。

阵中一位长老红光满面、声如洪钟,百忙中替他做了回答:“篁山汇聚天地灵气,何等宝地。吾等替天行道,岂容它落入妖邪之手?掌门已率众前往山中斩草除根,闲话休提,妖女受死!”

看过几本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便是教科书一般的作死。

所以他们都死了。

鸿漓破阵之后并未恋战,拖了三观尽碎的顾长别直奔篁山而去。然而终究是太晚了,他们抵达时只见尸陈遍野血海横流,村民不论人妖无一幸免,往日欢声尽作了哀哀鬼哭。

“……娘娘……长别,哥……哥……”

有个小女孩儿从血泊中睁开眼来,脸容蜡白气息奄奄,像是一瓣行将成泥的落花。

她的父母倒卧在她两侧,身首间仅剩一点皮肉相接,两臂却仍紧紧交缠着护住幼女。鸿漓倾身去看那孩子,只见一剑透胸既狠且快,不给人留半点生机。

“晚儿。”

鸿漓握住女孩儿的手,低头看见她血染的纤细脖颈上横卧着一道长穗,是自己为这孩子编的璎珞,冀望能守她一世长安。

可是如今的篁山血光遮眼,唯见滔天罪业,不见长安。

“晚儿,别睡。”

她又叫了一声,很想把这孩子留下。但晚儿的身躯太脆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九凤炽烈的妖力。

“娘娘……晚儿……好……难受。晚儿是……是不是……再也、不能……不能……长大……了……”

“不会的。”

鸿漓已有许久不曾和风细雨地说过话了,开口时有些生硬,轻柔低哑如一把握不住的流沙。

“娘娘说过,你将来会出落成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儿,比娘娘美上千倍百倍。”

晚儿便挣扎着笑:“哈哈,娘娘你……说谎。这一次,说得不好……连……我都、能……发现了……”

“那,算我说谎好不好?别说话了。”鸿漓将声音放得更轻。

“晚儿……好想让娘娘……看看,我长大的……样子…………”

“晚儿,听话。”

“…………”

“……晚儿?”

“…………………………”

少女眼睫上坠着沉甸甸一滴清泪,晃啊晃的还没落下,人已偎在鸿漓怀中静静地断了呼吸。

——鸿漓所深爱的世间,就此与她的天真善念一并终结。

心魔暴长,狂念丛生,所有作为“神仙娘娘”度过的温软时光都成了酷刑。最后无力跪倒在地的顾长别所看见的,只是沉溺于往昔回忆而发狂的凶戾鸟怪,早已不是昔日鸿漓。

“连老弱幼子都不放过……斩草除根,很好,好一个斩草除根。毁我故土,屠我子民,人间修仙,原是如此情状!!————你们全都该死!!!”

……

再往后,就是我已经知道的故事了。

鸿漓运使禁法自裂神魂,以自己的命魂、四魄、以及妖力与血肉为代价,镇住了全村人的魂魄。余下二魂三魄附于她一首之上,由貘妖寂破出手斩下,化为了完整鸟形。

那便是“我”的出生。

我没有名姓,没有亲族,没有来历。鸿漓的回忆就是我的回忆,鸿漓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我在世上唯一被赋予的使命,就是走遍天下求取起死回生之法,救回篁山那些化为活死人的村民。寂破在结界之中设下幻术,让他们忘却了自己凄惨的死亡,千年来行动宛若生前,只在擅闯的修仙者面前恢复本来面目。

我不愿牵连无辜,遂在村落各处入口题字:“修仙者不得入内”——由于寂破莫名热烈的眼神太渗人了,之后我又随手加上了“与貘”。

其实没什么用,反正寂破也不会听。

至于顾长别……现在想来,也许我并不恨他。

他是个好人,但也仅仅是个好人。他以为世上能得双全法,不负鸿漓也不用负他的师门大义,哪里有这样容易?鸿漓放了他生路,我虽不恨他,却也不想叫他活得轻松爽快。自称鸿漓之女邀他同行,便算是我初来人世与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我想他是爱着鸿漓的,而鸿漓爱不爱他,谁又知道呢。在我达成目标、化为乌有之前,世上不会再有鸿漓;而鸿漓复苏之际,我也没机会再问她了。

……

我做了一个梦。

孤独而又悲伤,让人想要掐着胳膊逼自己醒来的梦。

——但现在我已明白,这十六年来“顾沧隅”的人生犹如大梦一场,此刻这个梦境才是如假包换的真实。

真实无疑是比假象更可怕的东西,当它袭来时你无处可逃,你只能面对。

所以我已决定面对。

从梦里醒来,回到清醒的噩梦之中。

……

……

……

“……!!”

像是在梦中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夙沧猛地将眉头挤作一团,牙齿咯吱作响,很快便有串血珠自她唇角淅沥沥滑落下来,在胸口白衫上洇开了点点红斑。

她睡着了,但睡相实在称不上安稳。

有道人影正端坐于床前凝眸看她,黑瞳黑发白面白裳,窗外如水月光将他从头到脚泼了个透亮,越发让那张清冷面孔泛出一层近于病态的瓷白,仿佛随时都会砰然碎裂。

“……”

夙沧收紧牙关的同时玄霄也将唇抿起,片刻后短促地一个开合,无声倒吸进一口凉气。

抿唇吸气都是为了忍痛,那疼痛一半来自于他如遭火焚的脑髓深处,另一半则是来自于腕骨——几乎被夙沧咬在齿间生生挫成了两段的腕骨。

蜿蜒漫过小臂的血痕阴森诡异,落在他眼底却像个思过的印记,带有莫可名状的安心。

这次不是她的血,那很好。

“玄霄师弟。”

玄靖站在门口叫他,眼下一片乌青,眼里全是疲惫忧虑,“你多少去歇一会儿,这里有我们顾着。还有你的伤口,再不处理都该烂了,夙琴师妹可冲我闹脾气呢,她问你是不是想给沧沧招病菌。”

“无事。”

玄霄只是摇头,听不懂也懒得去听。

玄靖苦巴巴地从额角抹下一手汗来:“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你这副身子骨金贵得很,弄坏了我可赔不起啊。就算掌门和长老们正忙着闭关,大师兄跟瑶瑶可还没瞎呢,迟早会有人下山找你……”

“那便待‘迟早’再说。”

玄霄更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正不耐间忽地刹住了语声,眼一撇向玄靖投去灼灼冷光,“——师兄这番关切,是当真为我,还是为了我对琼华有益?”

“……”

玄靖没想到他会如此诘问,当下亦是屏息,脸上青红交错着闪过好几道颜色,末了定格在一帧灰黄无力的苦笑。

“我才想要问问师弟。你在琼华,究竟见着了什么?”

“…………”

玄霄半刻无话,倾过了身似是要将额头向床柱上抵,结果一走神靠了个空。

“……师弟,你怎么样?”

玄靖一向游离于门派核心之外,此刻方才后知后觉,猜到飞升计划该是出了个大篓子——或许对太清不值一提,在玄霄身上却有千斤重量。

“是宗炼长老。”

短暂的静默后玄霄开口,一把凌厉嗓音里含了沙哑,依稀是透着意气消沉的漠然。

“自从我上回下山以来,羲和便一直运使不畅。师……她曾提过‘望舒阴寒伤身’,那羲和又当如何?我虽不信本门至宝会如此凶险,但疑虑难消,仍是寻了宗炼长老一问。”

而宗炼尴尬愧悔的回答,令他在羲和火焚之下如坠冰窟。

原来羲和、望舒双剑虽有通天之能,其性却凶煞无匹,宗炼亦是铸成之后方才惊悟。若修炼顺利还好,一旦走火入魔,双剑宿主轻则心性大变,重则危及性命,原是死生各半之局。

将如此凶剑交由弟子修炼,宗炼亦觉不妥,但无奈琼华数百年夙愿在此一举,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便是硬着头皮也只能推他们上了。

此话由夙沧夙琴道出,玄霄自是不信;如今宗炼开口,他才真的不能躲也不能避了。

“双剑之事……怎会如此……”

玄靖听得一阵毛骨悚然,“那宗炼长老怎么说,可有破解之道?”

玄霄阖目冷笑:“他说会全力寻求遏制之法,为了琼华大计望我继续修炼……为免夙玉多心,最好也勿将实情告知于她。若依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连我也要瞒着。”他语声原是干涩平板,说到此处也不觉添了愠怒,“其实我与夙玉,又哪里是贪生畏死之人!但我自甘为琼华牺牲性命,与他人为了大局不顾我生死,难道便可一概而论?!”

“这个……掌门对你一向爱惜,若真有什么不测,也定会全力救治。”

玄靖为玄霄语中冰冷的怒意所慑,竟不自觉地掉头为师门说起了好话。

“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待我关怀爱护,是为我,还是为了琼华?”

其实问了又如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琼华负他他不能负琼华,飞升得道亦是他一生所求,他的路并不因心生忿怨而有改变。

但却有一点肯定。

——以为是爱护自己的人欺瞒于他,那么,原以为要害他的人呢。

“‘仙妖神魔,更在人心’……呵。求仙者如此行止,当真令人齿冷。放眼众人,也唯有……”

玄霄握了夙沧紧攥成拳的左手放在掌心,那样的挣扎苦痛不能作假,她声称要阻他飞升时正气浩然,其中悲切更是情真。他原就聪敏,更非黑白不分,如今在失望寒心里将旧日的傲慢与偏见都剔尽了,两下里串联,渐渐地便能窥得一线真相。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错得荒唐可笑。然而这天大的错处,他却是在宗炼明言“鬼车乃羲和剑骨,万不可缺”时方才领悟。

——倘若夙沧早有图谋,为何又要将鬼车之骨给他??

助琼华铸成了羲和又不让人用,她若不是当真一无所知,那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也挺大。

至此玄霄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疑念,这才决定离山寻访,无论如何都要查证夙沧上山以前的情状。而他选定的头一处,便是夙沧在闲聊间向他提过好几次的“故乡”。

不想这么快便能相见。不想如今一见,她竟与他隔开了千年时光。

夙沧离开顾家之后旋即力竭,已有整整一日昏睡不醒。回溯和接受记忆都需要时间,除了她自己之外,无人能陪她承受这千年的寒苦。

小伙伴们团团围着她操碎了心,而夙沧的反应远比众人所想更为平淡,不流泪不悲鸣,脸容苍白却很沉静,直挺挺横在床上像是进了棺材。就在长琴松了口气说要出门找些滋补草药的时候,留守的夙琴帮她擦汗,不经意看见她嘴一张,这才发觉夙沧牙咬下唇,几乎凿出了密密的一排血洞。

玄霄便是在此时随着村中偶遇的玄靖赶到,进门先是哑然,随即不问缘由大步上前,推开了企图把毛巾往夙沧嘴里塞的夙琴,然后一手卡住夙沧下颌让她张口,毫不犹豫就将另一边的手腕递了上去。

“……师弟?!”

“随他去,别拦着。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活该。”

夙沧牙口真的好,不哭不叫只是咬,玄靖和夙琴站在一旁都觉得幻肢抽痛,场面惨烈如同割腕现场。

此后夙沧一直未醒,玄霄便也入定般纹丝不动。听着玄靖絮絮讲完此行遭遇,他坐得就更是坚实了。

所有猜疑都已底定,她自己都在鼓里蒙成了傻子,如何还能来蒙他?真是笑话。

索性让她把手咬断倒也干净——他几乎是宣泄一般地想。情债难还,还不上便将苦痛均分,也算一种公平。

“你不曾骗我。”

忍痛的间隙他低头,看着昔日无忧无虑的少女容颜惨淡,近在咫尺却又像远隔天涯。

“你我不能同道,但你到底不曾骗我。”

那恍然便是他方才质问的回答。

即便所有人器重于他都是为他才华、为了成仙大业,甚至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却有一“人”是不顾利弊不问缘由,铁了心只念他好的。

如何能不动容。

如何能不悔恨。

如何——能再负她。

但却是不得不负。

“双剑飞升之计,已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即便九死无生,玄霄也决意一试。”

——你是否真心待我?

无论夙沧答案如何,他的答案、他的人生都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羲和剑因你而成,你既不愿它为我所有,若此去还能回转,定会奉还。”

“玄霄师弟,”话未落就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清灵脆亮一如往昔,“这是‘大逆不道’之语。公共财产怎么好随便送人?”

“?!”

玄霄低头正迎上少女星斗般的眼目,黑亮亮濯然有光,眼波深处却是幽邃,无嗔无喜一派安然。她当然还是她,可依稀又不像是她了。

而夙沧接下来的动作亦非她以往所有——她二话没说就从玄霄掌中抽出手来,一把揪着他领口朝下一掼,旋即整个人翻身上去颠倒了位置。

“师弟你不要乱动喔。琴姐说你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是不能碰到我的,否则大家都会被和谐。”

夙沧猛睡过一觉后神魂清爽,虽有哀伤但更多的是斗志昂扬。

原来她的过去如此。

原来她所背负的过去,不过也就是如此。

这会儿她眼中前路通明,胸中随之生出多少年都不曾有的潇洒,像是回过头就能将古今都看清。一手撑到玄霄耳侧,她的笑容里货真价实有了经年妖物的狡黠:

“我知道你视此剑如命,但骨头我浑身上下都是,倒不很在意这一根。剑就不用了,那我若要人呢,你肯不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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