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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爸爸的女人 花蒂 银针 红肿_侯门将女

虽已入了夏,可位于大魏最北端的朔北城楼上,却依旧是冷风袭人。

谢北毓一身银质的铠甲,在夕阳的映衬下泛着淡红的光,乍看下,似是暖洋洋的。可她自己隔着内里的一层单衣,却觉得身上极凉。

她低下头,意味复杂地笑了一下。这身铠甲,她都穿了一整冬了,也不曾感觉有什么不适,却反倒是眼见着天气要热起来,才感觉到铁衣难着。

站在她身后的玄襄,眼见一直呆看着城外的谢北毓终于动了一下,赶紧趁机走上前来,道:“姑娘,起风了,现下温差大,还是赶紧回吧。况且……”朝廷的任命在拖了数月之后终于下来了。这就意味着,不仅是这朔北城最高统帅的归属,就是她家姑娘的日后,也到底会有个决断了。

谢北毓知道玄襄面上虽不显,心里却也惦念。可其实有什么好惦念的呢?一切都是早已有数的。她本以为这朔北城就算不会成为她终老之所,也会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处地方。可随着数月前,她父亲的亡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最后,也不过只是这朔北城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谢北毓的父亲谢怀安,生长于京中的宁远侯府,七岁上便得封世子,并被招入宫中陪伴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读书习武。是时,统领这朔北城十万军士的,还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恭王。

可先皇早逝,今上以弱冠之龄继承皇位。恭王这位皇帝的亲叔叔,却因统领一方,而渐渐有了不臣之心,最终起兵谋反。之后虽被镇压,也使得朝廷震荡不安,差一点便要大厦倾倒。在斩杀恭王后,今上便将这朔北的十万大军交到了谢怀安手上。

而谢怀安也从没有辜负过今上期望,不仅将这朔北城守护得如同铁桶一般,让羌人无法进犯一步,更是在这十年间,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另敌人闻风丧胆的凌云卫。

可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意料之外的山崩,却让谢怀安这位大魏的传奇将军饮恨沙场。

那原本是一场非常普通的战役。羌人在入秋之后,一边习惯性的骚扰袭城,一边又派了人绕过岐山,想要从侧面包围朔北。可被他们视为奇兵的这支队伍,却并没有逃过朔北军的监视。

当时,谢怀安命副将关钧义守城,而自己则亲自带领三千凌云卫迎击羌人奇兵。羌人虽数倍于凌云卫,却在措不及防下被打得溃败而逃。这原本该是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利——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山崩。

朔北在岐山脚下建城百年,就算是年岁最大的老人,也从没听说过岐山曾发生过地动山崩的事情。可就是这样一件谁都不曾想会发生的灾难,却不仅让谢怀安身死当场,也让凌云卫一下子便折进了三分之一的人数。

这对于朔北城来说,简直就是从未有过的危机。

朔北城因为位于大魏极北,每年雪季的时候,总有三两个月的时间,通往京师的路会被大雪封堵。这对于朔北城的人来说,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反正城中粮草充足,又有谢怀安这样一位简在帝心的大将军坐镇,就算与朝廷断绝两三个月的联系,又能怎么样呢?

可谢怀安却正是死在了大雪即将封城的时候。慢说就是把这消息传回朝廷,等信使再折回时也封路进不来了,就是能进来,也很难让今上在一时间便决定下朔北将军这样一个重要位置的归属。

朔北城可以说是一下子便陷入了群龙无首之境,而羌人却在谢怀安之死的鼓动下,以数十年来都没有的狠勇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就在这大厦将倾的一刻,谢北毓身为谢怀安的长女,不得不抛却红妆,走上战场。

而今,一切的离乱终于结束。羌人在狂攻半年也没有撬开朔北城的大门后,选择了无奈退兵。而朝廷的决定,在拖延了数月后,也终于到达了朔北。

谢北毓看着自己身上漂亮的银甲,这本是父亲在她去岁生辰时,为哄她开心而送的礼物。可无论是当时送礼的父亲,还是接受的自己,怕是都没有想到,她有朝一日竟会真地穿着它手染鲜血吧。

好在,终于结束了。

一时间,谢北毓竟然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欣喜多些,还是惆怅多些。

毕竟,在这之前,她父亲虽还顶着一个侯府世子的称号,可他同时身为朔北大将军的身份,却让她这个将门虎女能够在这朔北城中自在一生。可如今,她却只能以一个失去了父亲庇护的侯门孤女的身份,带着幼弟一起,回到他们并不熟悉的京城侯府去了。

她的父亲谢怀安于这朔北城,曾是有如支柱一般的地位。可在他倒下后,朔北虽经历一番混乱,却仍是平静了下来。而对于本就母亲早逝的她和幼弟谢朔来说,却是失去了最大的护佑。

在这朔北城,朔北将军的位子再有诱惑力,也没有人敢对他们姐弟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可回到京城,却难保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父亲空出来的那个世子之位的最大障碍。

谢北毓想到那未知的前路,不禁有片刻的茫然。可随即,她便淡淡地笑了笑。她连这数万羌人都挡住了,难道却怕了京中那些可能的曲折算计吗?

最后再看了一眼朔北城外那无边的旷野,谢北毓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一直守在她身后的玄襄等丫鬟及几名亲卫赶紧跟上。却未等一行人走下楼去,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将领,便手捧着一个木盒迎了过来。

这少年,正是谢怀安的副将之一关钧义的长子——关竟柏。他走到谢北毓近前,躬下身子,用双手将盒子举过头顶,递到谢北毓跟前,以异常沉稳的声音道:“少将军,这是皇上此次给您的密函。”

谢怀安去后,朔北大乱。军中虽猛将如云,仓促间却根本找不到人能够号令全军。谢怀安本身便不过四十来岁,他在接掌朔北军时更是年轻,今上为怕有老将倚老卖老,掣肘于他,当时便将朔北军中还留存的老将全调了个干净。如今在军中称得上是老帅的,其实不过都是如谢怀安一般的年纪,而且还都是由他一手提拔。其中最有影响的,便是谢怀安麾下四员副将。

这四人,一个是最得谢怀安重用的关钧义,一个是曾为谢怀安亲卫多年的吴志,一个是负责后勤调度的董远,还有一个便是谢怀安的远房堂兄谢怀义。

可偏偏,在谢怀安心中,最能担当朔北大任的却不是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更为年轻的偏将军莫不为。

因为谢怀安麾下的这四员老将,虽都是难得的将才,可关钧义讷言,吴志易怒,董远优柔,谢怀义绵软。只有莫不为,虽然年轻,却是帅才。

若是再过十年,以莫不为之能,又有谢怀安的大力提携,接掌朔北毫无问题。可在此时,不论是年龄还是资历,莫不为都无法服众——若是没有谢北毓的支持。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北毓才不得不成为这个众人口中所谓的“少将军”。

取出密函——朔北解封后,圣上得知谢北毓代行父权,虽未明令,却是暗许,因此数月间已惯以密信往来,她草草看了一遍,见信上所写果然是令她姐弟回京之事,便笑了笑,将信纸重新叠好,又看向一直没有抬头看她的关竟柏,“劳关大哥亲自送来了。”

因这乍然一听,竟然有些陌生了的称呼,关竟柏终于抬起头,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了一丝复杂的苦涩,“我……”他张了张嘴,想要挽回一些从前的温暖,可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带了完全不似他平日风格的别扭,“少将军可是在责怪末将僭越?”

今上与谢北毓之间的密函,一向都是只有凌云卫才能接触、传递的。关竟柏在谢怀安去前,也曾是凌云卫一员。可因为他与吴志一同支持关钧义暂代将军之位,谢北毓在掌管军权后,就将他调离了凌云卫。虽看着是将他升为偏将,可谁都知道,这其实却是谢北毓不信他,而将他撵出凌云卫了。因为不论是曾经的谢将军,还是如今的谢北毓,他们所要的凌云卫,都是没有一丝一毫私心,而只忠于一个人的。而他,却是的的确确地有了私心。

对于关竟柏的责问,谢北毓只是喟然一叹。

她知道关竟柏怨她,可她不能因为关竟柏而将朔北交到关钧义的手中。关钧义虽是良将,却撑不起这偌大的朔北,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那份宏图远志。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尽管只是短短几个月,这个于她而言曾经亲如兄长的人,与她已经生疏至此。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也曾想过,能有一个兄长一般的丈夫,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城关边邑,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却是胜在自由开放。京中讲究的那些什么男女大防,在这里,却并不是太值得一说的事情。她自幼,便是跟着关家兄弟长大。而谢怀安在生前,也一直属意日后让关竟柏娶她。虽然关家两兄弟中,她与老二的年龄更接近一些,可谢怀安却更喜欢稳重果决的老大,而不是更像其父的关家老二。毕竟,作为下属,老实可靠是一大优点,可作为女婿的人选,在老实之外,却还望其能成大事。是以,两家虽未明言,可关竟柏却是到如今十八岁上都还未说亲,就是为了要等谢北毓长大。

然而,如今这些再说来,也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代父掌兵,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圣上旨意已下,莫将军众望所归,关大哥便不必再叫我‘少将军’了。”

关竟柏咧开嘴角笑了一下,可这笑容里却仍是满满的苦意。便是不叫少将军,又能叫什么呢?如以前一般的毓妹妹吗?曾经,这朔北城里只有一个毓妹妹,可从今而后,却再也不会有了。倒是京城的宁远侯府中,会多出一个从朔北而归的谢北毓。可京城谢府里所有孙辈的姑娘,名字里都有一个毓字,却有哪一个是能被他称为毓妹妹的人呢?哪一个都不是。

谢将军还在时,他与谢北毓之间的亲事,是两家不曾言说的默契。可所谓不曾言说,便是一旦谢将军不在,这默契便彷如青烟般,随风飘散了。若有谢将军做主,谢北毓虽是下嫁,也没人能有异议。可如今谢将军已经不在,他就是有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去京城谢家请侯府将谢北毓下嫁。若是他父亲能成为朔北将军,这婚事倒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可如今,圣上已下明旨,令莫不为破格统领朔北。他一个副将之子,早就连称呼谢北毓为毓妹妹的资格都没有了。

想到此,关竟柏收起脸上最后一丝情绪,躬身退往一边,让有意给他最后一次说话机会而一直等在远处的莫不为能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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