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不要进来_楔子缘起/风不知去处
康熙年，九年九月初九。
天色还未起白，在这个大多数人还在熟睡的深夜，张府依旧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忙碌碌。
下人们在过道中走个不停，一盆盆接着的热水送进西院，西院的卧房里也是一盆盆的血水端出。
“到底还要等多久？
”张之维在卧房外急躁的走个不停，面对着一起守在门口的管家发火。
“去宫里请御医的下人回来没？
还不再去催一催！”
管家连忙点头说好，却不敢说去请御医的下人还没回来!
“阿玛别着急!
”已经十岁的苑玉倒是很安静，接过张府里的侍女递过来的茶水，送在张之维面前，“天还没有亮，这半亮不亮的天，估计也很难见到御医，守在大殿的小太监们也不敢打扰到陛下。”
看了看天色，张之维不由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苑玉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西院卧房内传来阵阵嘶鸣声让自己心烦意乱。
恰好苑玉递过来的一盏茶，张之维便双手接了过来，入口的冰凉清香，抚平了张之维的焦虑急躁，张之维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苑玉，你说，这次是弟弟呢?
还是妹妹呢？
” 张之维望着苑玉，不经意的想起来早上的选秀。
哀叹不已，虽然苑玉现在只十岁，这次虽然没有参加，但是三年后，就得必须参选了。
也许，女儿入宫侍奉陛下，成为嫔妃是其他家族的心愿，但不是他们张家的希望。
虽然他们张家也是因为送闺女入宫为妃子，以后，才摇旗大摆的成为大家族。
，
但内心里还是不希望自己闺女进宫的，只因为三年前，皇太后的死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是妹妹吧。”
哈哈……
笑了笑，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娘亲肚子里还踢了娘亲，“不过，若是妹妹，那么妹妹的性子定是比隆多还要顽皮。”
妹妹？张之维又是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还是儿子，那样，他就不必再一次的将女儿送进宫中。
在着急中，卧房内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小孩哭泣声。
王婆也高兴的打开了门，冲着院子里的人报喜，“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是妹妹还是弟弟？
”苑玉主动的上前一步，“娘亲呢？娘亲怎么样了？”
“恭喜张大人，贺喜大小姐，夫人生了个千金。”
又是女儿？
张之维脸色就垮了，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之维沉着脸，随便打发管家去给王婆打赏，也给西院的下人赐下赏钱。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发白，该是要上朝的时间了。
“苑玉，你好好陪你娘亲，阿爹要去上朝，待我下朝回来了在陪你娘亲。”
“阿爹你放心去吧，苑玉会陪着娘亲一起等阿爹回来的。
倒是阿爹你和娘亲可要好好的给刚出生的妹妹起个好寓名。”
张之维看了看苑玉母子这才放心的去上朝。
当然也没忘记交代管家去厨房给夫人做些补汤送去。
乾元门
熙帝华烨坐在龙位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的上书政事，而他只能点头算是听见，却还要问坐在自己左右下手的鳌拜和遏必隆。
当然了，遏必隆不像鳌拜，鳌拜的专治，已经影响了他的皇权，即使他已经亲了政。
可是，他不怕，也不急，总有一天，他会牢牢的掌握这天下。
没有谁，能替他去做决定，没有谁，能未经过他的允许，指点他的江山。
鳌拜，朕倒是要和你较量较量，终究是谁更胜一筹！
华烨镇静的继续听着大臣和鳌拜之间的商讨，这时，他发现舅舅张之维心事重重。
又猛然想起，今日起身之时，太监来传，张府来宫里请御医，莫不是舅舅府上出了什么事？
待早朝结束，化烨让贴身太监去留下了张之维。
不仅好奇张之维，张之维自己也好奇，自己向来跟陛下走的不近啊?
但既然陛下召见，也不能拒绝，在小太监的示意下，张之维到底还是随着传话小太监去了乾元宫。
张之维刚准备下跪，就被华烨拦下了。
“舅舅不必客气，”华烨语气满是关心，“今日朝堂之上，朕见舅舅好像有心事，担心不已啊。”
心事？张之维心里一惊，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
皇上这都看出来了？
见华烨还继续盯着自己，张之维心绪悠转，决定还是老实回答，毕竟自己派人来宫里请太医一事，终是瞒不住的。
“让皇上担心是臣的罪过，今日子时，臣的妻子为臣生了个女儿，臣心里担心着她们母女，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哦，”华烨一听，脸上不觉的带了笑容，“原来是舅母为朕生了一个表妹，那可是好事，是喜事啊！”
“是。”张之维头低的更低了，好事吗？也许吧。
“来人，”华烨高兴的吩咐道，“
去将前几天太皇太后送来的人参拿来，
朕要送去张府，还有皇太后给的一些上等补品都拿来……”
华烨的贴身太监小平子应着吩咐，将许多补品都给摆放整齐，张之维一见，有些愣住，但还是谢了恩
“臣多谢陛下赏赐。”
“舅舅不必客气，”华烨连忙摆了摆手，“哦对了，小表妹的名字可有起了？”
这……”张之维更加惊讶了，他可没有想到皇上还会关心这事，“还没有，臣正准备下了朝回去的时候，再和妻子好好商量呢。
“还没有起呢?
那不不如就让陛下朕给小表妹起名字如何?)
”华烨一听，兴高采烈，“朕记得舅舅家的大表妹叫苑玉，这小表妹叫什么好呢？
”玄烨在殿中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想着。
唉?
“今天是康熙九年九月初九，咦？不是就是九月嘛？”玄烨猛的停了脚步，“嗯，不如就取名九月吧。
九月？ 张之维一听，差点惊呼出声，虽然他更希望生的是儿子。
避免进宫的无奈，可也无法阻挡他对女儿的疼爱，皇上这么随意的给她赐名，他怎么能不替她难过呢？
“臣……臣多谢皇上赐名。
” 张之维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抬不起来，他想多等一会，希望陛下能明白他这个做阿爹的心意，能收回成命。
“小平子，磨墨！
”华烨见张之维接受了自己的旨意，便笑了起来，将攥在手里的辫子随手一挥，吩咐了贴身侍候的小太监给自己磨墨，而自己也走到了书案前，提笔写了两字。
华烨示意小太监将写好的宣纸卷了起来，送到了张之维维面前。
“舅舅，既然这小表妹的名字已经由朕取了。
那朕便也赐些补品吧。
”此时华烨吩咐取来补品的小太监回来，“朕不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事已至此，张之维只好点头，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宣纸，谢恩……
张府。
张夫人看着张之维带回来的宣纸。
上面皇上亲自写下的名字，有些难过，却又有些感动，“皇上有心了。”
张之维听夫人这么一说，有些疑惑，连忙抢了宣纸过来一看。九冉。
苑玉，九冉。难怪，皇上是真的有心了。
熙六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明园。
小曦，扶本宫去园子里走走，晚膳吃的有些多，心里堵的慌。
”已经五十五岁的九冉，面露疲色，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
“娘娘，咱们本就是偷着来明园的，纵使皇上让人封了口，可是这再出去走动，让那些个嘴巴不紧的瞧了去，传到宫里，怕是又要惹人闲话。”
“那又怎样？
”九冉丝毫不在意的说道，“虽然本宫没有子嗣，别人也说不得。
”没有子嗣，本是她的心伤，如今挂在嘴边，却也是一点点的刺痛自己。
“娘娘，”小曦叹了口气，“麟亲王很是孝顺，再不得还有小龍仪伴着娘娘呢，娘娘何必这样自说自伤呢？”
“小曦，”九冉顿住了脚步，搭在惜若腕上的右手，紧紧攥住惜若，“本宫老了，越发的后悔了，林妃每每收到十四阿哥的书信，都要向本宫炫耀一番，就是四阿哥和龍仪孝顺又如何，那还不是林妃的亲儿子、亲孙子？本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娘娘万不可这么想，娘娘不是还有皇上吗？”
“皇上吗？”九冉摇了摇头，又抬了脚步，向外走去，“罢了，不说了，还是去走走吧。”
已经是冬季了，园子里并没有什么可欣赏的，不过是些常青树罢了。走了一圈，正准备回去，却听见淡淡的一声呼唤。
“是九冉吗？”
九冉停住了脚步，寻声看去，却是皇上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摆着几品小菜并一壶酒，侍奉在一旁的是小平子。
“皇上！”看到此景，九冉不由得有些恼火，“这么冷的天，皇上若是想要饮酒，何不在殿中呢？还有小平子，皇上不将自个儿的身子放在心上，你们作为贴身服侍的，也不将皇上放在心上吗？”
她如何不恼？ 听闻皇上抱恙，违了宫规，避开他人，与小曦二人来明园，却见到皇上好好的，惹她白白担忧许久。
难怪不让她侍寝，是为了好偷偷来这园里喝酒吗？
“九冉，”华烨笑了笑，“朕的身子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差，不过是一时兴起，来园中喝一杯罢了。
你不必如此激动，明日午后，朕与你一起回宫，可好？”
“臣妾不敢，陛下既然喜欢在园里饮酒，还是多留几日吧，臣妾明日午时先行回宫了。”说着九冉行了礼，“皇上慢用，臣妾告退。”
“九冉！” 华烨叫住了九冉，端了一杯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九冉一听，更是恼了，明知道天就要下雪了，他还这样不顾身子的要在这里饮酒吗？
可是皇上对着她的笑容，让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发作，“臣妾怕冷，臣妾还是先回去了！
“九冉，真的不陪二哥喝一杯吗？”华烨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好久没叫朕二哥了。”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 说着，九冉扶着小曦，走出了亭子，然后又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小平子，晚上凉，记得加衣。”
说完，就离开了园子。
愣了半晌，华烨看向莫名其妙的小平子，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你这是……” 小平子是真的糊涂了，莫名得到娘娘的关心，又被皇上这大笑给弄的更糊涂了。 “小平子，你真是糊涂一辈子啊，九冉这是关心朕呢，让你给朕加衣呢。”
可是，九冉，朕还是想听你唤朕一次二哥，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你再不曾叫朕二哥呢。
次日，午时一刻。
“她回去了吗？”华烨躺在榻上，眯着眼睛，脸上依旧挂着从前很少见到的笑意。
“回陛下，一刻钟前，九冉娘娘已经带着小曦离开了，奴才派人跟着了，想必很快就会回到宫里了。”
“她许久没这么胆大了，”华烨慢慢回忆，“还是她年轻的时候有朝气，做了贵妃之后，反而多了几分拘谨，不过她还是她，没变。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华烨没有说出来，小平子也没有问，但又好像能猜出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