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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他都要个不停 无声深处by赭砚百度云_诛仙之归雪

第三十九章、舍利

陆雪琪话音初落,身后忽然传来击掌赞叹之声。

一把尾音微扬的磁性口音含~着笑意道:“陆师妹不愧是五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如此心性,李某自愧不如。”

文敏与陆雪琪转过身去,便看见不远处正并肩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男子器宇轩昂,面容却微微有些苍青之色,女子柔婉秀~媚,身量盈盈,二人气度均十分不凡,衣襟袖口上绣着古朴的火焰纹样。

文敏不着痕迹地向陆雪琪看了一眼,笑吟吟地道:“原来是焚香谷的李师兄和燕师妹,许久不见了。”

李洵看了文敏一眼,张了张口,一时间却记不起她的名字,俊朗笑容中便忽地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尴尬之意。

燕虹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此刻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抢道:“文敏师姐,上次多谢你招待,师姐以后若是来南疆,一定要让小妹略尽地主之谊。”

李洵面上一松,轻咳道:“文师妹许久不见。”他转向陆雪琪,目光猛地炙热了起来,笑道:“倒是陆师妹,上次空桑山万蝠古窟一别之后,不知陆师妹一向安好?”

陆雪琪藏在面纱后的眼睛清凌凌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是毫无接话的意思。

文敏面色微微一淡,冷眼旁观。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燕虹眉目温柔不改,贝齿却紧紧~咬住了唇~瓣内侧的软~肉,尖锐的痛楚让她心中翻腾不已的酸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嫣然一笑,对着李洵道:“师兄,上官师叔信中所说的那人,不知去迟了可还在不在?”

柔糯的音色十足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之意。

文敏十分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

李洵颔首,剑眉微微锁起,沉声向小竹峰二女告辞,这才与燕虹并肩向着镇北的方向而去。

文敏携起陆雪琪的手,笑道:“雪琪,你与这位李师兄相熟?”

提到这个名字,陆雪琪面上闪过一丝不虞之色,道:“自视甚高,狼子野心。”

下山一趟的陆雪琪,给文敏带来的惊讶委实太多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陆雪琪会针对一个人给出这样严苛的评价。

转念一想,正道三大巨派之间,尤其是青云、天音与焚香谷之间,一向是有些暗中角力的意味在。也许是当日在空桑山,这位焚香谷的青年一代第一人曾经做了什么事,狠狠地得罪了陆雪琪,也未可知。

她没有多加探究,索性牵着陆雪琪继续向市集深处逛了过去。

陆雪琪任由她兴致勃勃地拉着,心里却想到了那晚在黑石洞里张小凡对六尾说过的话。

李洵和燕虹,想必便是奉了那位“上官师叔”的命令,前来缉拿六尾灵狐和三尾妖狐的罢。

只是他们大约都没有想到,螳螂未至,却有只黄雀对那蝉早有安排。

那个人,好像天下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抬手抚了抚左臂。那枚玄火鉴一直安静地缠缚在上面,传递着绵绵不绝的温热气息,仿佛那个少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样。

须弥山巅那盛大的金光由浓转薄,整整一日夜,方才如骤然出现那般,悄无声息地消隐下去。

老旧木门发出吱嘎一声沉闷的响动,张小凡开门走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脚步有些蹒跚。

普泓和法相一直守在院中,此刻见到张小凡如此情状,法相神色微变,快步迎了上去,一手搀住他。

柔和醇厚的大梵般若功法涌~入张小凡疲惫的经络,被过度消耗而有些干涸的真气得到润泽,重新灵动游走起来。他对着法相微微一笑,双手合什,向普泓欠了欠身。

普泓将视线从那间屋舍中收回,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片刻后,深深弯下腰去。

这是这位执掌中土佛教数百年的神僧第二次向着这个少年行礼。

张小凡如第一次一样,沉默地侧过身避开了这一礼。

他道:“师伯不必挂念于心。弟子既然蒙普智师父收入门墙,为师父养老送终,便是弟子应尽之事。”

普泓纹路沧桑的眼角,竟然泛起了微微的水汽。

法相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过去。

大开的门扉纳入巳初时分明亮的日光,驱走了六年来的黑暗和死寂。

然而比阳光更加令人心折地,屋中央那张冰盘上,整整齐齐地排布着一套一百零八颗舍利子。

光泽莹润,法意内敛,微风轻拂过云影,便仿佛有一场诸天花雨在其间纷纷扬落。

那浓郁无边的功德光海渐渐转薄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年普智临终前造下无边杀孽,一身功德付诸东流,道心俱毁,含恨而逝,原本这一生,便要如风流云散,无声无息。

——这个少年人,却以自身功德为柴,生生为他锻出了百零八颗佛舍利,教普智其人,从此千秋万代,长留圣名。

这一场师徒缘分,终究是两不相负!

中年男人跪在中庭,深深埋着头,双手将一只托盘举过头顶,微胖的脸上大汗淋漓,道:“代盟主,风月老祖已经来了有四、五回,若是……”

半晌无人应答。朴素的小院之内只有风吹过树梢的簌簌轻响。

那中年男人觳觫着微微抬头,向上首偷眼瞄去。

亭廊寂寂,却哪里还有那道烟灰色的身影?

他陡然瘫坐在地上,这才察觉到自己汗出如浆,慌忙举起衣袖随意擦拭两把,随即又看着面前托盘中这张银绿色的烫金法帖,一时间只觉得烫手无比。

沈殊白却抬手推开了窗子。

这是蓬莱仙山南明崖上最南端的一间房舍,几乎全建在一方翼然突兀出悬崖主体的巨大岩石上,窗下就是一片茫茫的大海,浪头拍击在嶙峋的石壁上,激起洁白的水沫。

成群结队的文鳐鱼从海中跃起,在空中矫健地自由滑翔。

沈殊白的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海面上。

毒辣的阳光沿着窗棂投射~进来,照得他消瘦的面庞泛起隐隐的暗青色,海风卷起他束得并不整齐的发尾,裹在他身上的烟灰色长袍随之舞动,显出过分的宽大来。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身上的病气正在缓缓蚕食着他越来越淡薄的生命力。

此刻那双凌厉而湛亮的眼眸敛去,整个人便带出了一种格外脆弱的气质。

仿佛一株本来坚韧到了极致的竹,被时间掠走了骨子里的韧性,只需要轻轻一点外力,就能将之折断。

而后,他的上半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长眉紧紧锁起,修长的手指向袖中抽~出一条素帕。

片刻之后,一声痛到极致的闷~哼声里,那掩在嘴角的雪白手帕上,忽地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沈殊白将手中的帕子举在面前看了片刻,眼中毫无情绪,仿佛上面大团大团的鲜血不是顷刻之前刚刚从他身体里呕出的一般,而后随手一抖,那块手帕便轻飘飘地向着窗外坠了下去,很快被海风裹挟到不知名的远方。

“看到了吗,沈殊白。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熟悉的银绿色闪过眼前,有什么被刻意湮灭的记忆再次翻涌起来,尖锐的声音嘶嘶地在他脑中回荡,眉目如霜雪般明丽清冷的女子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顷刻间七窍中俱流出~血来,素白的衣袂被暗红色浸染,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那声音还在耳边喋喋絮语,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沈殊白,你就是个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死了,她死了!”

一声声阴冷而嘶哑,仿佛要刺透人的耳膜,一直深入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去。

沈殊白的手指深深扣进了窗棂里,瘦削的指节上突兀迸起苍青色的筋络,木屑簌簌地沿着指缝滑落,又被风悄悄带走。

他紧紧闭上了眼。

然而那血海还在他眼前翻涌不休,炼狱的鬼手握紧了他的脚踝,脆弱的关节被锲入猩红色的长钉,烧红的烙铁炙烫在他的皮肉上,发出焦臭的气味,细细的刀锋游走在他的身上,冰凉的,没有任何痛楚的……

不……

那不是他——

“雅怀!”

有一个名字穿过重重迷障,忽然从他死死咬住的牙关里溢了出来。

就在这两个字唤出口的刹那间,仿佛无尽黑暗之中有一道光兀然亮起,那萦绕不去的尖锐嘶响蓦地沉寂了下去。

光明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里。

从南方投射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睑映入眼睛里,宛如晶莹剔透的血玉。皮肤被涂上了温度,仿佛多了一分意外的生气。

“雅怀……雅怀。”

他低低地呢喃着,甚至不敢回头。

在他的身后,这间坐落在蓬莱仙岛最南、朝向南方的小屋正堂上,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供桌,古朴的黑色灵牌前没有香炉,只供奉一束带着露水的白玉兰,犹自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爱妻陆雅怀之位。”

——“愚夫沈殊白,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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