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大鸟吧_第二十六章 /仁不如苟
“船来了。”
江边的风吹过，带着秋雨天独有的寒意，从衣领子旁穿过，渲染了离别的气氛。
几个月没剪，头发都长到肩膀了。
我习惯性地去摸后脑勺，却是让那被红绸子束起的马尾辫给挡了住。
看着清欢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大家都还是孩子，无忧无虑的时候。
“你已经很多年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呢……有什么想法就讲出来吧，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
我强挤出一副故作轻松的笑容，也许，我也会害怕吧？
“你在害怕？不，当我没问。”
他的瞳孔微微变化着大小，这也是唯一判断他情绪波动的办法。
像是无奈了似的，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在江风吹过的嘶鸣声中，缓缓地朝我靠近。
“唉……果然，还是不想死啊……”
我长长地叹息出来，大股大股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朦胧的江面上，一道倩影恍惚可见。
“人之常情。更何况……用情至深。”
感受到肩头上陡然一沉，我揉了揉眼睛，回过头去，冲着这个多年的兄弟会心一笑。
“是啊……我可是发誓要和她共度余生的啊……还真是不甘心……”
一想到这儿，我就有些眼神黯淡，手不自觉地探向左手无名指上的金属环。
“也许还有转机？”
摁在我肩膀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这种时候，唯一能让我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还有清欢这么个兄弟了。
“我们都清楚，还是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有你在，倒是不用担心后事了，我也算是能放下心了。”
抬手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香烟，我再次看向渡口，一只竹排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明明江水疯狂地向海口奔腾而去，气势磅礴，有一泻千里之威力；声势浩大，有洪钟闷鼓之回响。
可任由它风吹雨打、江流冲击，那竹排亦是纹丝不动，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其无关，对它毫无影响。
“年轻人，可是要渡船？”
其上忽见得一老翁，须发皆白、鹤发童颜，但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本应该生长着双眼的位置，取而代之的竟是两个黑洞洞的螺旋，一眼看去，仿佛会陷进其中，连灵魂都要被其抽走。
“老先生，请恕晚辈无礼，能否请您稍等片刻？”
清欢拱手向着这老翁施了一礼，就连语气都带上了些许恭敬之意。
“无妨，二位大驾光临，老夫岂有不等之理？”
那老船翁哈哈大笑两声，取出一酒葫芦，一边捋着他那垂进江水里不知何许的白须，一边举头畅饮。
“会不会是你算错了？概率学里怎么会有零？”
清欢认真的盯着我问道，我从没有见过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没有哦，真的没有。”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那个，代价。”
紧抓着我双肩的手力道渐小，凝视着我的那双眼带上了些许无力。
他也不再看我，点起一根香烟，走到了一旁。
我就在一片烟云缭绕之中走上了竹排。
“我妹妹，就拜托你多担待了，也不用多干预，危机时刻帮一手，就算是足够了。”
他也不回头，抬头向着天空长长地吞云吐雾。
“放心，交给我，没问题的。但是嫂子呢？你就这么走了，她得多伤心……”
清欢的话再一次提醒我，这是一次无声的离别。
可笑的是，到最后我也没有勇气开口对她说一声再见。
“真要说起来，你嫂子可厉害着呢～”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她的身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我的记忆里都是那么的清晰，与温婉可人的她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让我记忆犹新。
使坏般地调侃着她的名字，胸中的不舍之情渐浓。
“还开玩笑，什么时候了？无论如何，凡人之身……难道……你连‘那个’都？！”
无奈地摇头，他却是忽地想到了些什么，手中的香烟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发觉。
略带着激动急切的神色，洛清欢猛地回头向着江面看去。
但那里只剩下了奔腾而去的滚滚长江，哪还有竹排、老翁和那个傻子的身影？
浩浩荡荡的大江之上，早已是空无一物。
可无端的，洛清欢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身黑袍裹身的他，一副洒脱的姿态盘坐在舟尾，细密的黑色羽毛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脸颊，从脖子慢慢向上，直到遮盖住他那双深邃通透的黑眸。
他却只是缓缓地抬起食指，慢慢地移到嘴唇前。
然后咧嘴一笑，用饱含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的方向，然后温柔地呼出：
“嘘——”
……
恢复平静的江滩上，就连狂风呼啸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了。
“你对她，当真是用情至深……”
却是无端响起两声飞禽的怪叫，听到的人胸口都是一堵，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会是那一根黑色的羽毛吗？
……
“怎么不多聊会儿？好多年没见过结伴来老夫这儿的人了。”
在一片黯淡无光的昏暗空间里，只有竹排上挂着的一盏青灯散发着柔和幽深的淡蓝色火光。
我仰卧在舟尾，隐约可以听见水面波动的哗哗声，歪头一瞟，也只能看见被荡开地水波。
“再说下去，也只是撩拨心弦，徒增烦恼罢了。”
“哦？”
又是一口美酒下肚，老船翁抹了抹嘴角漏出的三两滴酒水，
“堂堂‘天灾妖王’杀伐无数，竟也会心生惆怅？”
“老前辈缪赞了。小子不过红尘中人，为情所困罢了——不值一提的闹心事。”
随意地把手探向竹排之外，冰寒刺骨的冥河之水从手指间的缝隙穿流而过，倒是让我虚弱的身体清醒了些。
“诶，怎可妄自菲薄？年轻人，你可知小老儿为何在此摆渡？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撑着这破竹排？”
老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之色。
“前辈又是？”
“唉，还不是男女情爱那些劳什子事嘛！小老儿还在等着哩！等我梦中的美人儿～”
老翁怪笑一声，也不顾及，大口大口地豪饮起来。
“当真是：千古英雄豪杰，多是为情所困有情郎……”
……
万里江山外，一人儿忽地从睡梦中惊醒，不觉间，竟是泪湿了满身衣裳。
可是作别了哪家情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