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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个单身母亲的讲述 车里用哪个姿势最好_逃离人间

自那之后乔然稍稍收敛一点,不再热衷于故意惹麻烦,然而他不经意间闯下的祸也足够多。

谢颖气得牙根痒痒,对这个溜得比兔子都快得少年一点办法没有。她以为方沉也是如此,每次收拾乔然遗留下的烂摊子,方沉都咬牙切齿。

人间多雨。

每当云雾升起,被围在群山荒岭中的城市变得更加模糊,细雨坠在浅水洼里砸出微小的涟漪。谢颖从很早之前就发现,方沉不那么喜欢雨天。一向负责活跃气氛的人在雨天显得沉默,并不是说方沉因此不笑不说话,只是……谢颖总觉得,那些言语和笑容隔着一层雾,让人辨别不清它出于真情还是假意。

那日也是个雨天,天空黑沉,没有一丝蔚蓝,绵绵细雨下落,没一个人打伞。

那帮死人都在胆怯会有恶念突然冒出,谢颖和方沉夹杂在这群人当中,有人踩在碎石上崴了脚发出凄厉的惨叫,周围人均是一抖,谢颖在一些人脸上看到细微的不耐,似乎埋怨崴脚那人大惊小怪。她见惯了这样的情绪,垂下眼眸,把冷漠隐藏起来,脸上摆出慌张的神情,手紧跟着攥紧衣角。余光中她看到站在原地的方沉,这很少见,方沉作为引导者,一般都会积极带动大家,一旦有人受伤他也是最热心“关切”的那个人。

可是那天他没有动,安静伫立着,直到一个女孩颤巍巍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不合时宜地微笑。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手指抽动一下。所幸女孩没有多想,只以为他被这么多天来的惊吓压垮了,还出口安慰他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

谢颖看到女孩向他投去的目光里充满信任,忽然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维——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如此信任之人实际上是在推他们去死……

她想到这个胃里一阵绞痛,喉咙被扼住,窒息感随之涌上来。如方沉所言,他们已经在受罚了。

雨雾给方沉周遭设置出屏障,他的头发被打得潮湿,细密的雨丝顺着脸颊滚落,当他不笑那双浅色的眼眸又恰好抬起时,会给人一种异常脆弱的错觉,好像他是什么已经碎裂,摔出细缝的玻璃制品。

那些裂痕无法愈合。

尽管他们不死,可没人应该习惯疼痛。乔然那个疯子除外。

方沉只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他就上前询问受伤男人的情况,作势要扶他起来,那男人十分感激,连连道谢,手杵在砂石上咯出血痕,方沉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手半抬在空中,伸展出的弧度冷硬。他的关心当然是假的。

谢颖心绞成一团,长时间被割裂成两半,一半痛苦哀嚎,一半冷漠清醒。不管这些人有罪与否,他们都没资格这么对他们。这不仅是在杀死这帮有罪之人,更是在扼杀他们自己。

方沉或许早已看透,他们身处地狱,终将沦为冷情的怪物。

很快就是天黑,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间小屋,方沉需要把这些人全部安顿进去,剩下的就是等待,聂时和乔然有能力把恶念阻断在山路上,前提是乔然不作妖。

一行人赶到小屋,天色已黑却还未到这些人的休眠时间。冷风浸在骨缝里,漆黑的砖房偶尔还能听到女孩的抽泣声。

雨一直没停,女孩坐在门口冰冷的地板上,外面传来细小“咔嚓”声,像极了小鸟踩在碎石发出的响动——可现在在下雨,不可能听到这种声音。

谢颖立刻反应过来,然而她离得太远,木板碎裂的声音扎进她耳膜,女孩的右肩包括半截脖颈都被一只枯槁的爪子按住,尖锐的指甲刺进白嫩的皮肤里,尖叫声伴随雷雨。

离女孩最近的男人跪在地上以狗爬的姿势踉跄爬到角落里,扬起尘土阵阵,方沉扑过去生生扯下那只胳膊,腥臭味弥漫在屋内,还伴随一些难以名状的稀黄色液体。有人在干呕,谢颖松懈下来,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方沉将女孩拉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把紧钻皮肉的畸形手指一一掰开,没人敢看过去,就连女孩也只顾惊恐,只有谢颖看到了,方沉的目光沉静,将那只断臂随手一扔,轻声道:“已经没事了。”与神情截然相反的温柔语气。

木门被破坏,冷风灌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只没有眼白的漆黑瞳仁和半边干瘪的脸。那只恶念趴下来观察屋里的人。

女孩的脖子在流血,完全被吓傻了,察觉不到疼痛,手只是捂在那儿,眼睛却看向那扇门,看着那只险些杀死她的恶念。

从某种程度上讲,魇是不死的,一旦受伤可以很快愈合,但这帮死人不同,他们没有愈合能力,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不会自愈更不能起死回生。这点最为棘手,如果他们没有按照罪行如期死亡,那么受罚的将会是执行任务的魇。而他们——这些死人会再次失去记忆,回到原点,重新来过。

“我……出去一下。”方沉语气里带着一股决绝,似豁出性命般,站起来腿微微抖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害怕却无一人开口劝阻。连被救的女孩也没有出声,只是呆呆望着那扇门,似是离了魂。

谢颖别过头,虽然方沉演技不错,但她还是能从中读出强压的怒火。通往木屋的道路只有两条,聂时不会放跑恶念,肯定是乔然那边出状况了

那只恶念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只是趴着向屋里打量。

方沉打开窗户,冰冷的雨水和风一块灌进来,有人瑟缩一下,目光落在方沉的脊背上。仍然没有人阻拦。

谢颖不可能跟着方沉,一来会被其他人怀疑,二来她得在他们休眠之前看住他们,防止发生意外。

方沉跳进雨幕里,比之前更大的雨,将周围一切都淹没。

那只恶念动了,忽然有人喊:“快关窗!”它的注意力又被屋子里面的人吸引。

“这里。”方沉的声音发紧,明明害怕却还是开口,吸引那只怪物的视线,声音里隐含绝望。

颓然坐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才缓过神,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依旧看着那扇破裂的门,嘴里喃喃道:“不要……”是她的声音更绝望,喉咙像被撕裂了。

女孩话音刚落便直直倒下去,四周的人也没了声息,仔细观察更会发现——他们的确没了呼吸。

休眠时间到。

别担心。谢颖站起来,路过女孩时心里默念一句,他装的。

方沉听到屋里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看到谢颖的身影,他正回头看搭着木门扒望他的恶念。它用那双漆黑的眼同他对视,甚至偏了偏头颅。

方沉没有行动,开口对屋里的谢颖说:“我去乔然那边看看。”

“我也去。”谢颖开口,又有点迟疑,“……可以吗?”

方沉点点头,掏出匕首上前两步,不等恶念反应,蹲下身精准无误插进那漆黑的胸口。

铅灰色的灰烬向上翻飞又被雨点拍打到地上,它们消失,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存在过,又无时无刻存在着,在空气里、呼吸中,以及每个人身上。

“走吧。”

去往山口的一路上都不见一只恶念,谢颖还没有反应,方沉先加快了步伐。

“怎么了吗?”谢颖心里也有疑惑,看样子乔然不是故意放走恶念的。

他们见到乔然的时候,乔然的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右臂被撕扯开,血咕嘟咕嘟往外冒,顺着指尖流淌下来。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到谢颖和方沉居然还有心情笑,扯开嘴角嘴里又吐出不讨喜的话:“抱歉啊,出了点意外。”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歉意。他在抖,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恐惧。或者两者都无,仅是单纯的兴奋。

谢颖摸不透乔然,乔然实在太会惹祸,时常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她对他还残留着戒备。

方沉什么也没有说,走上前一把揪住乔然的后领往后一扯,乔然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踉跄。他眼底有诧异,乃至于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方沉将匕首送入恶念体内,杀掉残留的三只恶念后他停下手,刀尖滴落下腐臭漆黑的液体,他也一并低着头。

谢颖的眼睛落进雨水,闭眼的刹那听到乔然说:“我以为你看到我这样会更高兴一点呢。”

方沉一顿,抬起头表情有点莫名:“为什么?”

这反应过于真诚,害得乔然都愣住。

“……你不讨厌我吗?我惹了很多麻烦。”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

谢颖瞟了一眼背对她的乔然,他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衣服上依旧留有血色,后背上的衣料出现一道道划痕,或许之前还被恶念挠伤过,皮开肉绽。不过现在完好无损了。

“唔。”方沉有点犹豫,他的目光越过两个人看向更远处,乔然把背脊绷得笔直,全心全意等待着方沉的回答,根本没留意到细节。谢颖似有察觉往身后望去——聂时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那关我什么事?”

雨滴在那一刹腐蚀听者的身躯,谢颖感觉全身冷透了,这一回她真真正正看到乔然颤抖。

方沉的回答那么理所应当,乔然被激怒了,吐字都变得不清晰,开口就是:“我杀那些怪物没有错!”

“嗯。”

“它们没有思维,是从那些有罪之人身上分化出的恶念!”

“嗯。”

乔然愤愤不平的语气愈发衬托出方沉的平静,他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据理力争着,发誓要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他身上。

——他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谢颖产生这一荒谬的想法,想立即否定却生生哽住了。说不定就是这样呢?乔然拦不住这些恶念是他能力有限,却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恐怕他们看出他的狼狈。

那些伤痕。谢颖控制不住地看向乔然,看衣服的撕裂程度,它们堪堪挂在少年身上被血染成黑红色。不可能不疼的,即便不会死去,那些疼痛也不会减少半分。

“它们该消失……那些有罪之人也是,”随着方沉轻描淡写地迎合,乔然的嗓音里出现了裂纹,“我没有做错。”

方沉:“嗯。”

乔然眼睛里盛着怒意,搞不明白方沉为何这么波澜不惊,好像真的无所谓他制造出来的麻烦。嘴里附和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已经把他完完全全否定了。

他的语言变得更具有攻击性,好像这样才能强调出自己的存在:“可你没有,你明明有能力杀它们,可是你没有!你宁愿混在那些罪人之中也从不主动杀死恶念!是觉得恶心吗?杀那些烂肉那些腐烂的恶念让你觉得恶心?!”

雨变软了,细细沁在肌肤里,方沉歪了下脑袋,笑意滋生在嘴角,他摇摇头像在否定乔然也像在否定自己。过了很长很长的几秒钟,长到雨水都要悬空而挂,方沉抬起头,仍然是那双带笑的眼睛。谢颖却觉得周身空气都稀薄了。她再一次经历濒死。

方沉声音很轻地反问:“我们不是正在腐烂吗?”有恶念从他身后突然冒出,随即被一颗子弹正中心口,乔然来不及转头,便又听方沉说,“不止我们,活着的人也是。”

聂时放下枪,穿过谢颖和乔然两人走到方沉身边。

那些恶念,那些活着、死去的人类,包括弥留在人间的魇全部都一样。从内溃烂到外。

在方沉看来他们与那些怪物无异。

他们正在杀死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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